反正有女神給予他神眷，就算五感全部都被封閉，他應該也能夠找到自己想要找那一條路吧。
更何況在這裡就算是為了自己，如果不度過這一條河流，蘇林也沒有辦法長時間生活下去。
這些想法在腦子裡麵轉了很多圈，但是他們根本就不敢說出來。
因為這未免太過於殘忍了。
神明試煉就是會讓人失去一切嗎？
蘇林想到了先前女神告訴他話。
‘這孩子也許能幫助你克服路上艱難險阻。’春之女神說。
‘付出就是給予，你遲早會明白這一點。’複仇女神說。
“……”
他深吸一口氣。
然後把石榴放到了河神伸出手上。
【……嗯？】
所有彈幕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河神本人似乎都沒有預料到。
隻有那顆被放上去石榴，在觸碰祂瞬間就完全興奮起來，不再持續流淌酸液。
恰恰相反，它內裡紅色石榴籽開始翻開來，並且逐漸取代原先光滑表皮。
它在河神手上膨脹增殖。好像一個不斷生長血泡。
蘇林看著。
麵前河神越長越大越長越大。
但是不同於原先隱約浮現在白霧之中那種難以名狀恐懼感，現在祂完全暴露在蘇林眼前，祂增大每一點點都讓他看得非常清楚，蘇林卻生不起恐懼之心。
因為這種過程絕對不是為了堂堂正正對抗，在祂碰觸到石榴時候就已經沒有正麵抵抗資格了。
這是被強逼著獻祭。
石榴在祂手上不斷吸取祂生命力，並且強迫祂不斷變形。
祂越長越大越長越大，到最後蘇林得抬起頭來才能夠看到河神已經完全被紅色石榴子（腫瘤）包裹手臂。
它生長在黑衣河神手上，看起來像是一顆長在參天古樹上畸形果實。
河神已經長得越來越高了，他麵容又重新被那琢磨不定白霧給籠罩，這兩者之間對抗，再次脫離人類視野。
可隔著霧氣，蘇林隱隱聽到仿佛河流潮漲潮落一般，讓人不安人類無法發出那種尖叫。
#
‘這孩子真蠻聰明。’
‘唉，還是應該說他特彆擅長臨場發揮嗎？’
‘原本想要把他另外一隻眼睛也給摘取下來，施加一點改造。不過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嗬嗬嗬。’
杜鬆子笑了起來。
‘乾嘛要生氣呢？係統，讓他做吧。’
‘大家現在不是都相信石榴有著奇特能力了嗎？魔化植物權能完全可以加強呀。’
#
【捂住耳朵。】
在蘇林耳畔傳來聲音。
【閉上雙眼。】
在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女性聲音，怎麼想都應該是錯覺。
如果不是錯覺，那麼就肯定是更糟糕東西。
在希臘神話中，阿波羅之子俄爾普斯曾經下到地府來救回自己愛人，他音樂打動了冥王和冥後，祂們允許他把他愛人帶走，條件是從地府通往人間那條道路中，他絕對不可以回頭。
在某些神話版本中，由於身後魔鬼聲音誘惑，他最後還是回了頭，並且失去了自己愛人。
那麼在這裡一定也是差不多，10個人處於這種情況，10個人都會跟這種聲音對著乾才對。
但是蘇林知道那個聲音是什麼。
不，在他‘知道’之前，他就已經通過靈魂直覺，也就是所謂信仰，明白了。
他閉上眼。
順從著這個聲音，他捂住了雙耳。
那是女神神諭。
仿佛非常滿意一樣，在他耳畔傳來了輕輕笑聲。
如果說之後回放彈幕應該能夠發現一些什麼吧，但是蘇林隻要用手輕輕堵住雙耳，就真什麼都聽不到了。
這其實是很不合理，就算戴上耳塞都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簡直就像是他耳畔空氣被完全抽乾，隔絕環境，讓聲音無法傳遞進來一樣。
石榴與擺渡人還在不斷廝殺，或者說石榴還在源源不斷地吞吃著祂。蘇林感覺到腳下大地像是波浪一樣翻轉，並且隱約能夠感覺到前方冥河被激起波浪。
這非常奇怪，要知道之前就算把石頭沉進河裡麵，河水都隻是靜靜讓它往下沉。
河神擺渡時候，也簡直像是憑空飛翔一樣，船槳沒有在水中激起任何漣漪。
他一直以為環繞著冥府河流會是亙古不變，但是現在它卻被激起了波浪…？
根本就不能夠想象戰況究竟激烈到什麼樣程度。
但有一點是已知。
那就是無論戰況再怎麼激烈，距離河流僅僅隻有30厘米不到蘇林都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簡直就好像是假一樣。
在這種寂靜之中，蘇林甚至連自己心跳聲都無法聽見，現實對他來說逐漸失去意義，女神賦予他是絕對安寧。
但是應該是石榴占據了上風。
隔著已經閉上了眼皮，憑借著冥府中基本沒有他自己發出光亮，蘇林都能夠看到麵前紅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林聞到了幾乎變成液體讓人嗆住血腥味，這種血腥味之間又帶著一點甜，好像是某種熱帶果實果汁，周邊逐漸恢複平靜。
大地好像已經鬨夠了，發泄夠了一樣，又緩緩恢複之前平靜。
蘇林能夠感覺到腳下觸感在一點點變堅硬，不再是先前肉質一樣觸感。
哈迪斯大人又開始陷入沉睡了嗎？他漫不經心想。
還是說已經死去了？
這種想法對誰來說都是大不敬，但是蘇林比任何人都明白，對於神明來說，死去與活著隻不過像是一個硬幣兩麵一樣，是隨時都可以互相轉化。
他之前看過文學家編撰書籍，那書籍上說‘在亙古歲月之中，就連死亡本身都會死去。’
那對祂們來說一定也差不多。
更何況如果說真有讓神明都為之瞠目結舌大危機，那麼也一定輪不到小小蘇林來思考。
並且他所需要聽從聲音自始至終就隻有一個。
【已經可以了。】
他慢慢睜開雙眼。
然後把堵住耳朵手指也給放下去。
在他麵前，冥河依舊平和如鏡，水上輕輕浮著一顆石榴。
而那位古老河神已經消失不見。
“……”
蘇林看了看不遠處，在那裡，用來泅渡死者小舟靜靜地下沉。
它上麵船槳斜掛著。
如果不是以神話角度來考慮，單單隻是讓普通人來看話，一半人會說，因為小舟主人是一個粗心鬼，沒有把它放好。一半人會說，可能他有什麼急事，導致來不及放好就【消失不見】了。
石榴破口處更加鮮紅了一些，好像吸收了充足養分。
“…好像已經差不多可以知道是誰贏誰輸了。”
他想。
春神冕下說它會幫我克服艱難險阻，還真沒說錯。
他看著麵前石榴。
就連能夠泅渡死者小舟——百分百是個神器，在它主人消失之後都隻能下沉，而麵前石榴卻依舊浮在水上。
靜靜，毫無攻擊性，仿佛在等待他伸手去拾取一樣。
要去拿嗎？蘇林想。
他真彎腰了。
但是把手伸出去之後又縮回來。
他這麼做原因很簡單——當然不是因為彈幕裡麵那些‘不要這麼做！’還有種種分析那些說法。
誠然，為了讓蘇林成功完成這次信使任務，讓農神平複自己怒氣，拯救希臘，各國智囊團都聚集在一起幫助著他。
但是那些科學家究竟有多麼不靠譜，在他們讓蘇林下冥府時候，他就已經差不多搞清楚了。
或者說就是因為他們堅持科學，才所以才會越來越不靠譜。
因為如果要在科學上麵研究下去，首先就得信仰一些最基本公理。而女神是完全跟他們反著來。
蘇林想著這些大不敬事情，把伸出手縮了回來，彎下腰也逐漸直起。
環繞著冥府，能夠阻擋無數怪物河流，自然非常邪門，碰上去瞬間就算自己完全灰飛煙滅都不奇怪。
但這並不是蘇林退縮理由。
他退縮是因為越靠近，他左眼就越隱隱作痛。
複仇女神說“付出也是給予。”，被神明剝奪地方在尖叫著提醒他不要這麼做。
接下來要如何做呢？
那應該也得遵從神諭吧。
在河流與冥界大地交界處，蘇林站直身體。
“起來。”
他靜靜說。
蘇林使用了女神饋贈——她賦予他能夠讓植物活化權能。
第一次如此順從，石榴仿佛紮根在水流之中，由根須支撐著逐漸直起身體，輕輕地把自己送上了蘇林掌心。
它沒有再往下滴甚至能夠灼傷神明酸液，也沒有再給他那種危險感覺。
蘇林把它握在手中，向前一步。
蘇林神色坦然，好像完全不害怕自己掉下去會變成什麼樣。
實際上也根本就不需要害怕，因為在他踏出瞬間，裹著襤褸黑衣白骨出現在他腳下。
先前河神成為了他渡河道路。
【……】
此時直播間所有人都啞口無言。
一步一步。
他踩著神明身體走了過去。
他終於明白了女神所有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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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快看啊，太有趣了！’
【…他竟然真踩過去了。】
‘我說什麼——’
‘這孩子絕對是和我相性最強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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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說，今天蘇林做很多事情都出乎杜鬆子意料。
她真沒有想到，當時蘇林會把那個石榴給放上去。
春神把這個給他時候應該沒有說些什麼…當時杜鬆子確是讓石榴顯示出了一定攻擊性，但這也不過是為了轉移他注意力而已。
‘在複仇女神那裡時候都沒有拿出來攻擊，為什麼在河神這裡反而有了這種勇氣呢？’
雖然說不管是地獄，拯救世界，還是女神委托，都顯得非常超現實。
直播間全世界觀看就更加超現實了。
不過如果這真是那一種需要闖關過去rpg遊戲話，現在蘇林骨頭可能都已經涼透了。
‘這孩子好像不太正常呢。’
就算是杜鬆子都有點這種想法。
但是這裡是由杜鬆子所操控虛假冥府，一切都在神明心意下運轉，就無所謂了。
杜鬆子心情有點像是一個導演——畢竟她劇本本來也就是看著導演指導書上設計。她最終目標就是能夠拿到非常好票房（信仰），也就是說讓大家都對她所拍攝電影（事件）有所反應。
至於過程話，其實杜鬆子也還在摸索中。
要是認真觀看話，就會發現有很多不能夠自圓其說地方。
但問題不是能不能夠自圓其說。
‘比起邏輯，當然是有趣性更重要啦。’
杜鬆子說。
反正擁有拍片資格（係統）人隻有杜鬆子一個嘛。
紅月女神身份和每一個神話都對不上又怎麼樣？她確是讓整個世界都大停電，確是召喚出來了紅月。
農神措辭不太符合古希臘風格，她著裝有一點現代痕跡，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她畢竟真正出現在了你麵前，而且希臘所有植物到現在都還枯萎著呢。
如果覺得破綻太多話，你就應該修正你自己認知。
‘我是唯一一個存在現實。’杜鬆子說。
她之前有說人類都很好騙，實際上也就是這麼糊弄過去。有資料是查網上，有資料就順著自己內心隨便亂改了。
反正最後都是彆人來適應她，而不是她去適應彆人。
蘇林那個時候舉動有點像擅自更改劇本演員，但是他改很漂亮，所以杜鬆子沒有喊卡，倒是有點開心。
她原本想把蘇林另外一隻眼睛也摘下來進行改造，這樣子話他強度能夠提升更多。
但是既然他都這麼做了，觀眾似乎也有些預感，信仰之力開始往他手中石榴那裡流，杜鬆子覺得這樣子也不錯，就繼續往下了。
至於河神那個是真沒有想到。
‘他是真剛踩著神明身體走過去嗎？’
杜鬆子非常開心。
從他把石榴放上去開始，劇本就已經完全失控了，反正神明都已經被殺了，那麼接下來能怎麼裝逼就怎麼裝逼吧。
唯一讓杜鬆子感覺到好奇是，這個人怎麼會有自信那個石榴能夠打倒河神啊？
畢竟石榴上麵隻有哈迪斯一部分氣息，但是河神卻是一個確實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神明啊。
不過她能夠感覺到蘇林一直都在向自己祈禱，那麼就乾脆回應他好了。
後期她讓蘇林閉上了雙眼，捂住了耳朵。
那時候放出來戰鬥場景其實都是虛影，都是係統做出來給直播間看，所以他應該什麼都沒有感覺到才對。
【但是他卻真相信發生了一場戰鬥，並且相信自己毫發無傷，是因為女神庇護了自己】
他對於杜鬆子相信比杜鬆子本人都還要厲害一點，讓她有點歎為觀止。
‘怎麼說呢…我對信徒隻有一個要求，就是信仰，隻要滿足了這個，不管是三級殘廢殺人成性我都覺得OK。’
‘這孩子已經在信仰我路上走太久了，導致腦子都有點傻了，不過對於我來說倒是剛剛好。’
‘我想要溫柔一點對待他。’
因此在之後，杜鬆子就調動了一下自己原本隻拿來考慮‘如何欺騙全世界’寶貴大腦，考慮了一下他過河方法。
裝逼裝到底，乾脆讓係統趁著這幾分鐘偷偷在水下——反正直播間攝像頭也照不到——在水下迅速製作出來一個簡易浮空裝置。
等到蘇林真正邁開腳步——他竟然真想都沒想，就對著前方冥河邁開腳步——雖然冥河當然沒有那種吞噬萬事萬物功能，這種視覺效果，隻是杜鬆子為了收集特定方向信仰做出來而已。
‘但是這種膽量也是讓人歎為觀止。’
【…我原本以為他至少也會去試著撈一下那艘小船。】
如果考慮實際性警惕心之類，隨便來個三歲小孩子，在各國智囊團教導下麵都能夠完爆蘇林。
‘但是如果隻論裝逼本事還有演出效果嘛——’杜鬆子拍著手微笑。
‘也許這個人能成為我老師哦！’
幫人幫到底，反正信徒信仰就是她信仰，浮空裝置升起。
視覺效果上，浮空裝置看起來可能比較像河神駭骨，反正河神身上披著襤褸黑衣，簡單來說就是黑色破布，隻要是白色骨頭披著這個都差不多。
讓河神駭骨浮出來做他踏腳石。
‘這可是非常——非常深厚寵愛（加戲）’
【了不起是他真踩著這個走過去了…膽大包天啊。】
‘沒有表麵上那麼平靜…或者說恐懼被等比例轉化為了對我祈禱。’
‘不要看那孩子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走在那上麵每一步，他都在祈求著我幫助哦。’
杜鬆子微笑起來。
‘乖到這種程度真是讓人心生憐愛，好想給他更多神眷——啊，不過大家都知道世界上沒有免費午餐，女神微笑隻會在克服艱難險阻之後出現。’
‘也就是說我應該在他麵前安排更多更多艱難險阻吧。’
‘導演指導書上麵也教我，要在一百二十分鐘裡麵電影插進至少三十七個衝突才算合格啊。’
【…三十七個衝突。】
整個世界心臟都會被你給踩碎。
‘接下來要更加往前…按道理來說渡過冥河之後就應該回家了。’
‘原本是準備讓他兩隻眼睛空空，來一個農神讓他恢複生機這樣子劇本，不過現在——’
杜鬆子‘啪’一下合上手。
‘都說了是冥府了，怎麼可以沒有地獄三頭犬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