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1 / 2)

杜理是一個沒有用人。

美麗容資,優雅談吐,伶俐大腦。

神明在把這些東西慷慨給予他人同時,簡直就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一樣,抓著杜理腦子,把這些東西通通用橡皮擦給擦光光了。

她在小時候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老師教彆人時候,她們要不然就是第一次就學會,要不然就是練習幾次就學會。

但是杜理一直都要放學時候留下來,聽著老師一遍又一遍教導。

大多數時候這種教導和責罵都是混在一起密不可分。

小學時候一般都是媽媽過來接杜理。

杜理在教室裡麵受苦時候,媽媽也要在校門口頂著彆人眼光受苦。

媽媽總算等到不耐煩,過來教室這裡時候,永遠是不由分說,第一秒就對老師低頭道歉。

“抱歉,這孩子就是容易讓你們費心。”之類。

而老師也會說些什麼“哪裡哪裡,這孩子其實很聰明,隻是不太用心而已,還是需要你們家長多多幫助”之類話。

每到那個時候,明明教室裡麵就隻剩下自己,老師,和媽媽三個人,媽媽和老師還在圍繞著自己進行對話。

但是站在旁邊杜理總覺得自己被排除出去了,變成了不被需要廚餘垃圾。

事實上,家裡麵大多數爭吵,都是圍繞著‘垃圾’這一個詞產生。

在家裡麵吃飯時候,杜理總是會把飯粒給撒下來。

她很努力不要這麼做,但每次越是努力就越是笨拙。

彆人家飯桌是什麼情況?大概會說一些溫馨話,然後聽著自己孩子說今天在學校裡麵發生趣事吧。

但是在杜理身邊,由於沒有用杜理,她所聽到永遠隻是媽媽和爸爸爭吵。

“懷孕時候,如果不是你總讓我吃一些符水!”

“可是你自己也答應了…而且不是你自己那個時候摔倒了才會早產!”

這些爭執每天,每天,都會發生。

每天,都會在媽媽第一眼看到杜理麵前飯粒時,伴隨著一聲絕望尖叫,“你都多大了!”,然後開始爭吵。

媽媽和爸爸互相指責,認為就是對方錯才會讓自己孩子變得這麼沒用。

不過他們爭吵共同前提就是杜理是一個沒有用人。

因此每當他們開始爭執時候,在旁邊杜理就隻能一遍遍重複對不起。

家裡麵不像家,學校就更加不像學校。

在學校裡,大家總是說著“你這樣子出社會就完蛋了。”“你這樣子到外麵該怎麼辦啊?”。

然後簡直就像是為了讓杜理提前習慣社會險惡一樣,往她飯盒裡麵放鼻涕紙。

但其實在出社會之後,大家麵對沒有用杜理,更多時候隻是徑直走過去,把她丟在原地而已。

而不是像同學們一樣努力把杜理給排擠出去。

杜理覺得出社會之後自己是比較幸福。

這樣子杜理,也有一點點擅長東西。

這是在這十幾年裡麵磨練出來東西。

比起總是給予她痛苦現實,她更加喜歡網絡。

因為她知道在網絡上麵人類並不是人類自己,更多隻是以她們自己為原型而創作出來某種虛擬形象而已。

隻要手還放在鍵盤上,杜理就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她可以把自己改造成完全不同樣子。

在現實社會中麵對彆人,就算是一句你好都得結結巴巴才說得出來杜理,在網絡上麵可以輕鬆讓彆人說出,‘哇,你真是一個很可愛女孩子啊’這樣子話。

當然了,更多原因,應該歸功於杜理非常——非常擅長在臉上塗抹那些瓶瓶罐罐。

也非常擅長把自己照片利用p圖軟件弄得和原來完全不一樣。

她覺得這種事情並不算是騙人,那些東西既然存在,並且出售,那麼就是希望大家買來用嘛。

不過她第一任網戀對象顯然不是那麼想。

杜理還記得他和她在約好咖啡店裡見麵時候,那個少年一抬起頭來,看到她時露出那種看怪物表情。

那一次杜理遍體鱗傷回家了。

她身體上其實沒有傷口,除了被推開時撞到桌角留下一點點淤青。

更多是那個人說‘你這個騙人醜鬼’,在她心裡像是一把刀一樣,劃了深深一道。。

在那之後杜理依舊沒有放棄自己在網絡上根據地。

也沒有像是爸爸媽媽所期望一樣,‘她啊,隻要出去見過一次網友,就會知道自己有多可笑了’麵對現實。

她依舊把自己博客經營得好好。

每一次身體裸/露程度大於70%,但是總是巧妙地卡著過審線發表出去自拍下麵,都有很多人在誇獎杜理。

隻不過從此以後杜理就再也不出門了。

在網絡上要賺取金錢,比她想象中容易一點。

因為太過於容易,所以杜理幾乎沒有節製這個概念。

她是在被警察找上門來之後才知道自己所作所為應該被稱為【詐騙】。

被帶到警察局時候,杜理以為整個世界都要毀滅了,但是那天陽光出乎意料明媚。

杜理走在外麵,甚至都感覺到心情稍微有一點振奮了。

警察並沒有對她訓斥什麼,像是例行公事一樣教育了一通,讓她把錢給還回去,就給杜理喝了熱咖啡。

然後又在少管所裡麵呆了幾天(老實說那裡床鋪還比杜理自己乾淨一些呢),之後杜理就出來了。

站在警察局門口,和這幾天裡麵新認識朋友揮手,杜理迎接著陽光,是相信自己能夠擁有嶄新生活。

也許她可以更加擁抱現實。

杜理想。

人類並不像是她想那麼恐怖。

直到她回到家。

看到家門口丟著自己行李。

如果說以前沒有用杜理每一次呼吸,都是積攢在媽媽心頭□□,那麼這一次詐騙事件就徹底點燃了□□。

砰一聲,媽媽心裡麵所有忍耐都炸成了天邊煙花。

她徹底無法忍受了。

“求求你放過我吧。”

這麼說著,媽媽真把杜理當成廚餘垃圾一樣趕出了門。

廚餘垃圾杜理拖著行李箱走出來。

她站在路邊。

當天是工作日,車來車往,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去地方。

杜理有一點茫然,她看著馬路,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走出去,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死。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男性聲音。

非常輕浮,並不算好聽,就算是到了現在,杜理幻想自己以後男朋友時,也不會想到那個聲音。

不過在這之後一年裡麵,確是那個聲音主人為杜理提供了食宿。

他說“你就是那個照騙醜鬼?”

這種程度話語完全無法傷害杜理。

她低頭玩著自己手指。感覺到一陣寒冷。

男人用幾乎要剝光她所有衣服眼光,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真和照片很不一樣啊。”他半感慨來了一句。“P成那樣也是牛逼。”

他第四句話是。

“你要不要為我工作?”

這就是杜理和木易初遇。

那之後,她成為了這個蹩腳主播助理。

#

接下來沒有什麼臉紅心跳。

她修改木易照片,更改他在網絡上那些措辭——非常奇怪,這個男人隻要一開口,就會惹得異性不快。

並不能說是一種誤解,因為木易在這方麵是一個相當表裡如一男人。

每一次杜理熬夜守在電腦前,去挨個修改他以前微博時候,木易就會在身後喝著啤酒,大放厥詞。

“你把我想法改得麵目全非!”

而這個時候,杜理總是輕聲,戰戰兢兢告訴他。

“如果您還繼續把她們稱為女拳話,您就再也彆想那些‘女拳’為您花一分錢了。”

事實上,就像木易對於杜理工資範圍非常廣泛一樣:他偶爾在杜理要出去買東西時候,才給她一點零花錢一樣現金,但至少包了杜理食宿。

杜理對於木易工作範圍也相當廣泛。

他跟他第一任女朋友網戀中(女朋友是木易自稱,在被警察教導過杜理看來,應該說是第一任詐騙對象),所有對話,都是由杜理編寫。

那段時間她看了不少言情。

那之後木易主播事業依舊不慍不火。

杜理最擅長就是包裝外表,但是不管妝化有多好,不管美顏相機開有多巧妙。他隻要一開口,總是會讓彆人皺起眉頭。

現在不也是這種情況嗎?

杜理踢著腳下小石子心想。

當時木易如果知道,他會因為這麼簡單原因就遭到懲罰,他至少應該學一下對女性尊重才對。

但當時木易對於這些東西完全沒有感覺,他甚至覺得自己主播事業蒸蒸日上,每天晚上喝啤酒都加了一罐。

在那之後,30平米出租間裡麵。不知不覺中又加進來了一個李哥。

李哥是一個退伍軍人,這句話是木易自己說,他估計自己也很相信。

對此杜理沒有做出任何評價,但她總覺得自己在拘留所裡麵見過相似麵容。

李哥身上有著虯結肌肉。

性格說得好聽一點是成熟穩重,說得具體一點就是和他共處一室一天,他都不會說一句話。

以及總是戲弄她,應該可以用戲弄這個詞吧——木易總是對她說,‘你這個醜八怪’‘你肥得跟豬一樣’‘你好黑啊’之類話,並且自稱為幽默上司。

其實跟沉默得像死掉一樣李哥在一起,比較讓杜理放鬆。

而對此木易似乎有彆樣看法。

木易總是半開玩笑說“乾脆把你們湊成一對好了。”

哎,他完全不明白。

杜理在李哥麵前之所以會發抖,還有移開視線,並不是因為少女害羞。

而是因為她總覺得李哥手隻要在她脖子上麵一扭,就可以把她頭給弄下來。

至於現在…

杜理小心翼翼地踩著廢墟行走著。

她如果不仔細看著地板,就總是會摔跤。

這種屬性放在動畫片女主角身上一定會顯得十分可愛,但是在現實中,隻是讓小時候杜理身上多出許多傷口而已。

她總是低著頭,正因如此才會給人一種畏畏縮縮印象。

“把頭抬高!”

“和彆人對視啊!”

這種話就算說給杜理聽,她也不可能實行。

更何況現在也不會再有說這句話人了。

杜理想。

她們過來時候是三個人,就算是在掉下來時候也是——杜理一點都不後悔自己握住了木易。

其實她所需要尋找保護者並不是木易,他一旦遇到危險,絕對會第一個把自己給推出去。

但她知道木易無論如何,都會把他旁邊李哥給拉下水。

不管李哥是退伍軍人,還是一直到2020年都沒有被抓回去在逃罪犯,他都至少應該可以派上一點用場才對。

她們過來時候是三個人,但現在卻隻剩下兩個人了。

理論上來說木易應該沒有死,雖然說她不太清楚那種出血量他還能不能活著。

不過在她們離開時候,他確隻是麵色蒼白坐在後麵她是。

杜理簡直像是失去了主人狗一樣,順著木易原本線路繼續行走著,追隨在那個少女身後。

她現在所在整個城市都是黑色,陰森,滿懷惡意。

但少女身上卻好像披掛著光輝一樣,隻要存在就可以點亮她視野。

那個少女對於她來說是不可思議物種。

來曆,名字,年齡,所有資料通通都不知道。

唯獨兩件事情杜理是知道。

她隻是一拳就把怪物打爆了。

這意味著她是強大。

她輕輕一眼就讓木易(冒犯者)手臂爆開了。

這意味著她是不可違逆。

#

儘管杜理是一個沒有用人,不,應該說正因如此。

她才會有兩個優點。

一個是無條件服從更強者。

這個不用說了,在此前整整一年裡麵,她都是在木易引導下麵這麼度過。

第二個優點就是懂得察言觀色,懂得如何觀察彆人。

這點很重要。

如果在家裡麵時候,不能夠及時根據媽媽臉色和心情進行調整行為,那麼就一定完蛋了。

如果在學校裡麵時候,在老師微微皺眉時候,不能夠學會適可而止說“謝謝您”,然後走出辦公室。

就等著接下來麵對暴風雨一樣責罵,並且被拎著領子砸到牆壁上吧。

現在也許會有視頻曝光,還會有各種各樣指責認為老師不應該體罰學生,但是在杜理還小那個年代,甚至連體罰這個概念都沒有。

就算把這種事情告訴爸爸媽媽,也一定會說老師打好而已。

她現在跟著少女來到了超市內,在門口,她先小心地觀察了一下裡麵。

目前發生一切都很像是一個遊戲。

而如果在一個遊戲裡麵,還是這種有怪物出現城市背景,超市裡麵絕對會刷新出怪物。

在少女走進去之後,過了三秒鐘,沒有產生爆炸火光,也沒有聽到打鬥聲音。

那麼就證明應該是可以進去。

杜理小心翼翼地蹭了進去。

超市地板上有些意義不明血痕,不過沒有看到屍體,杜理就決定把它們當成地上鏽跡,假裝不存在。

理所當然沒有看到收銀員,不知道為何天花板上麵燈還開著,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電。

冷櫃有一個燈是開著,能夠照亮裡麵酸奶還有各色飲料。

有一個燈已經滅了,門半開,往外麵吐出白色腐臭氣息。

與杜理戰戰兢兢完全不一樣,少女徑直走到一個貨架前,那是一個上麵裝著膨化食品貨架。

既沒有付款概念,也沒有問一下同行者你要不要吃意思,她就挑選起來自己喜歡口味。

這其實挺符合杜理對於她第一印象。

一個超級不良少女。

這種人在學校裡麵是杜理會第一時間遠離對象,因為隻要跟她們擦肩而過,就會被對方當成臟東西一樣排除。

更何況她比杜理以前學校裡最麻煩大姐大都要漂亮無數倍,好像隻要跟她出現在同一個地區,就會汙染她所存在空氣。

從頭到尾打量少女——如果你有這種勇氣話,會發現她穿著不知名地區校服。

裙子長度和顏色都顯示了這一點,時尚款顏色應該會更加鮮豔一點。

少女沒有把裙子改長或者改短,就這麼像是穿著普通衣服一樣穿著。

襯衫第1顆扣子沒有扣,領帶有些歪搭在上麵。

如果換個人,比如說木易這麼穿會被認為是邋遢,但在少女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瀟灑。

她劉海一撮被染成了藍色。手腕上有兩個黑色圓環。

在圓環襯托下,她手臂就更加顯得纖細無力。

但見過先前少女發出那一拳杜理絕對不敢這麼想。

總體感覺是如夢似幻美貌,最大印象是那一雙眼睛。

…哪怕是從旁邊看過去,也會覺得自己靈魂像是要被吸進去一樣。

杜理想。

少女把那雙眼睛一點點貼近貨架上麵膨化食品,發出“嗯——”聲音,好像在思考著要選哪個。

最後伸出手時候卻遲疑了。

她手上有著輕微灼燒痕跡,甚至還殘留著來曆不明血肉。

——屠夫身體實在是太過於龐大了,就算隔著這麼遠距離爆開,也有一些部分砸到了少女所在地。

她皺了皺眉,把手放了回來,穿過超市,用腳頂開了後門。

杜理小心翼翼跟上去。

她努力讓自己腳步聲和少女不同步,並且和她保持一定距離。

這不是為了不引起她注意,恰恰相反,是為了表示自己絕對沒有跟蹤意思。

無論如何,如果現在遇到怪物話,她唯一能夠依靠也就隻有這位少女。

少女似乎完全沒有在意杜理。

超市背後牆上有一個洗手台,水龍頭鏽跡斑斑。

她一擰開,水龍頭就發出了瀕死嘟嚕嘟嚕聲音。

杜理看著牆上水管,幾乎可以想象到液體在那裡麵艱難輸送場景。

這種地方公用措施最好不要指望還能夠正常使用。

幾十秒鐘之後,一灘紅色,甚至還帶著水草液體潑濺到了洗手台上麵。

和原有汙漬混在一起,把它弄得更糟。

少女揚了揚眉毛。

杜理這個時候已經低下頭,覺得她下一秒鐘就要踢在牆壁上了。

搞不好會把整個牆壁都給踢爛掉。

但出乎意料,少女對此並沒有說些什麼。隻是打開門進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巧合,門關上速度並不像普通超市關上速度那麼快,起碼在杜理擠進去時候還不用再自己再推開一次。

不過應該是巧合。

杜理並不指望有人能夠像對待普通女孩子一樣,幫她提前打開超市門。

她進去之後,看到少女走到了出售衣服地方。

她把手伸到了白色T恤之間,當成洗手間自用紙一樣擦著自己手。

擦乾淨是不太可能,沒有水,就算少女皺著眉把自己手指當成木棍一樣,毫不在意用衣服卷著用力摩擦也是一樣。

杜理幾乎可以聽到T恤纖維斷裂聲音

最後她擦到手指發紅時候,她才把T恤給放開。

少女走回了原本貨架那裡,拿起了一開始自己就在意那包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