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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記 石頭與水 17966 字 8個月前

正式與藥鋪子簽了契約後,夏文跟家裡說了一聲。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妹妹夏玉問,“大哥,每月有多少工錢?”

夏文道,“每月四兩銀子。”

夏玉歡喜道,“這可比大哥天天采藥賺得多多了。”

夏文一笑,夏玉又纏著兄長問東問西,夏太太道,“你大哥天天出去坐診,累得很,你莫纏著他,叫他好生歇一歇。”

夏玉翹著嘴巴道,“大哥累什麼呀,中午吃過飯歇一個時辰,四季還有新衣裳。娘,以後我也跟大哥學醫,等我學成了就像趙大夫那樣開個大大的藥鋪子。”

夏太太笑,“你先把花繡好再說。”

紀武問,“大哥,趙大夫好不好相處的?”

夏文道,“趙大夫為人很不錯,有些看病的人實在沒錢,也容他們賒藥。要是穿戴尋常的,便開些便宜的藥,省得人吃不起。”

這位趙大夫功夫了得,紀武還有些擔心。聽大哥這樣說,他方放下心來。

趙長卿藥鋪的福利的確上佳,彆的不說,彆的鋪子斷不會給學徒工錢的,她每月給趙良棟5oo錢。趙良棟為人也機伶,夏文既正經簽了契約後,他請示趙長卿後,機伶的把最好的房間讓出來,收拾妥當了給夏文預備中午休息。

夏文見他如此,少不得多指點他一二。

早上趙長卿沒來藥鋪,白婆子來了一趟,後頭還有個小丫環提著食盒。夏文知道白婆子是趙家得用的內管事,忙起身相迎,笑道,“嬤嬤怎麼有空過來了。”

白婆子笑,“夏大夫好。姑娘早起做了些點心,吩咐我送過來給大家嘗嘗。今天姑娘有事不能來了,還得夏大夫多照看。”

夏文笑,“我份內之事,有勞嬤嬤走這一趟。”昨日趙長卿已說了今天不過來,夏文心裡有數。

白婆子笑,“老胳膊老腿的,倒願意多走動走動。”

夏文笑問,“上次的膏藥,嬤嬤貼著可還好使?我算著該用的差不多了。”

白婆子笑,“這回過來,就是想請夏大夫再給我瞧瞧,我這腿好多了,隻是變天的時候還覺著有些酸。”

夏文請白婆子到裡頭隔間去,又命人去請了淩二姐過來,白婆子笑,“我這把年紀,還怕什麼。”

淩二姐自院裡過來,笑,“我在裡頭忙,聽說嬤嬤來了,也要來見見的。”

白婆子忙起身見禮,淩二姐請她坐下,道,“前兒才熬的膏藥,上好的黑狗皮貼的。趕緊叫夏大夫給你診診,趁著天暖,一並去了根才好。”

說了幾句話,白婆子卷起褲腿,夏文看了她的膝蓋,又把了脈,重開了個湯藥方子,又開了膏藥。趙良棟抓了藥,白婆子跟夏大夫道了謝,與淩二姐告辭,方帶著小丫環走了。

趙良棟道,“不知卿姐姐今天做的什麼點心?”

淩二姐笑,“昨兒她帶了些茯苓家去,想是做的茯苓糕。”

因是早上剛開門,尚未有病人上門,趙良棟擦過櫃台,又去擦拭桌椅,一麵道,“卿姐姐做的點心,真是絕了,比南香園的味兒也不差。二姐,我聽人說以前卿姐姐開過點心鋪子,是不是真的?”

淩二姐道,“嗯,是真的。”

“怪道她點心做的好。”趙良棟口無遮攔,“卿姐姐就是運道不大好,要是誰娶了她,真是上輩子燒了高香。”

淩二姐曲指敲他頭,啐道,“明兒我告訴長卿,非把你摔到地下去。”

趙良棟嘿嘿的賠笑討饒,他年紀小,也喜歡聽個新鮮事,又與淩二姐說道,“說來自從上回卿姐姐大發神威,把門口的兩個石獅釘到地下,把半城的人都震傻了。現在人們說起咱們這街來,已經不叫美人街,改叫獅子街了。”

淩二姐道,“都是閒磕牙的。”

趙長卿今日與趙老太太去朱家請安,朱老太太有了年紀,就喜歡熱鬨。趙老太太每月都過去,連帶著淩氏趙家姐妹都一起去。

朱老太太笑,“這兩天我心下尋思著,你也該來了。”

趙老太太笑,“原前兩天就想過來給母親請安,偏生天氣不大好,下了雨。我就想著,待天氣好了再過來。母親近些天可好?”

朱老太太笑,“好。你大哥前些天著人送信了,他有了年紀,索性致仕了,想著人接我和你爹去帝都。我就說,在邊城住了一輩子的,去帝都做什麼?要說繁華錦繡,帝都雖好,不是故鄉啊。他想回來住些日子。”

趙老太太笑,“那可是好。自從大哥出去做官,我都幾十年沒見著他了。”

朱老太太十分歡喜,“他也想家,在信上說最想吃咱們邊城的羊肉鍋。等回來了,咱們一家子聚一聚。”

趙老太太笑,“咱們家彆的不多,人最多,這般一聚,不知多熱鬨。”

趙長卿笑,“到時老祖宗和祖宗都做兩身鮮亮的衣裳,叫人一瞧,人得說,喲,這是哪家的姐妹,瞧著真個麵熟。”

屋裡人都笑了,朱老太太笑,“卿丫頭越大越發貧嘴,拿我們兩個老家夥打趣起來。”

趙長卿笑,“也不是打趣。這一年一年的,我自小就月月來給老祖宗請安,覺著老祖宗根本沒怎麼大變。我祖母自腿好之後,現在學了五禽戲,每天早上練一練,身子骨較以前更好了。前些日子玲姐姐第二個兒子都生了,洗三時我還跟著母親去熱鬨了一回。阿慶表兄去了府城,明年定能桂榜題名的。如今,大舅爺也要回來了。我每想起,咱們家的日子過得順遂,雖不敢跟那大富大貴的比,也格外的有滋有味兒。”

這話說出來,連袁氏都說,“卿丫頭說的很是。”

朱老太太點頭笑道,“是啊。我聽說你在外頭開了藥鋪子,可還好?”

趙長卿笑,“我小時候就同蘇先生學醫,算來有七八年了,醫書也裝了幾本在肚子裡,隻是先時沒坐診過。後來我攢了些私房,想著,銀子在家白擱著,尋常也沒處用這錢,就盤了個小鋪子開了藥堂。行醫救人到底是好事,也不指望這個賺錢,倒也能湊合著經營下去。”

在外頭做生意,哪有容易的?朱老太太年紀雖大,到底不糊塗,拍拍趙長卿的手,笑歎,“這有本領的人,做什麼都能做好。”

趙長卿笑,“老祖宗偏疼我,方覺著我好罷了。”

袁氏笑,“不隻是老祖宗,就是我們這些人,哪個不說你好?你自小就是個機伶的,長大也能乾,你娘有福氣,養了你這樣能乾的閨女,抵得了彆人家三個兒子。”

淩氏笑,“看嫂子說的,我愁的事嫂子是不知道。”

“我一樣是做娘的人,怎會不知?”袁氏笑,“先時卿丫頭是運氣不好,如今事情早淡了,卿丫頭年紀又不大。她這樣的相貌,這樣的本領,什麼樣的好親事尋不著?卿丫頭這般懂事省心,妹妹有這樣的閨女真是福氣!”袁氏簡直給朱曦氣個半死,這沒腦袋的蠢貨!許渙犯蠢去林家鋪子找死就算了,人家是姓許的,結果朱曦也不知犯了哪根筋的賢惠,竟去林家鋪子要替許渙納林老板做妾!那林老板一個女流之輩能在邊城立足做生意,豈是好惹的!許大老爺的藥行都受了不小的連累,許大老爺的藥行也不單是許家一家的,好幾家的股都有!因這事,軍需藥材的量被人砍了一半下去,各家能分的銀子自然少了!此事皆因朱曦而起,要不是朱曦現在肚子裡揣著孩子,不知會怎麼著呢!出了這樣的事,許家滿肚子火,自然要知會朱明堂一聲的。朱明堂同袁氏抱怨了好半宿,連帶著二房三房都各有怨氣,無他,朱曦這蠢名傳出去,後頭姐妹的親事難保不受影響。袁氏因這事,幾天都無甚精神。長得漂亮有什麼用,不長腦子!

畢竟趙長卿在旁,不好多說她的親事。袁氏笑對淩氏道,“妹妹也沒小我幾歲,我看妹妹這氣色是越發的好,臉上都透著光。”

淩氏笑,“我都什麼年紀了,嫂子這會兒倒誇得我不好意思了。如今我也懶了,不愛用那些香粉,有時出去見人抹得一臉白,總覺著好笑。倒是長卿閒著配了一料神仙養容丸,她自己吃了些日子,我看她肉皮兒越發細膩,還想著莫不是這丫頭又搗鼓了什麼胭脂膏子不成。後來她叫我吃,裡頭有珍珠、雪蓮,還有一些彆的藥材我記不大清了,本就是養身子的東西,女人吃了最好,我跟老太太都在吃。近兩年我也添了些毛病,晚上常睡不安穩,吃了這個睡得也香,氣色自然好了。”

袁氏自比淩氏有見識,道,“珍珠粉和雪蓮都是安神益氣的好藥,這丸藥倒有些意思。卿丫頭是如何配出來的?”

趙長卿笑,“說來是一樁巧事,前幾年我跟著歐陽先生習武時,他手裡經營著當鋪。當鋪裡沒有不收的東西,我有一回去當鋪裡看收上來的舊裡尋到了一本手抄的醫書,裡頭就有這個方子。書上說是前朝宮裡妃嬪養顏常用的,我與先生細研究過這方子,女人吃了的確對身子好。隻是這方子繁瑣,要用十幾味藥來配,以往多有不便,如今有了藥鋪,配這藥也便宜,我就配了一料,自己吃了覺著輕便。我母親是個心細的人,家裡的事也多,她每日操心,現在不比以往睡得好。這晚上睡不著,說是病,也不是病,若吃湯藥,加了安眠的藥材的確容易睡熟,可去根難,總喝湯藥不是常法。這個丸藥本是養身子的東西,尋常吃都是不相乾的,我就讓母親也吃了一陣子,她還嫌裡頭藥材貴重。我勸母親說,自家都是去藥行進的藥,又是自己來配,哪裡有那般貴重。再者,若能吃好了母親這失眠的毛病,花些銀子也是值得的。我自己吃的時候不覺,母親吃了後,氣色的確改善許多,晚上也睡得安穩。”

袁氏笑,“這可是好,你有這樣好的醫術,一家子都跟著沾光。”

趙長卿笑,“大病不敢說,頭疼腦熱的小病還是看得來的。”她這個年紀,人家有了大病也不來找她。原本趙長卿想跟朱家推薦一下神仙養容丸。見袁氏並不大信,便也不提了。

一樣東西,不論好壞,你上趕著倒貼是沒價值的,非得有人哭著喊著要,方能顯出其價值所在。

趙家人在朱家用過午飯方回了家,趙長卿換了衣裳就要去藥鋪子,淩氏喚住她,打發了丫環婆子問,“我看你袁大伯娘不大信的樣子。”

趙長卿笑,“今天不過試一試水,做生意原就不能指望著一家一戶的嘴出去說與彆人聽。母親放心吧,日子長著呢。”

淩氏給她撫了撫衣襟,笑,“穩得住就好,去吧。晚上彆太晚回來。”

趙長卿便走了。

待趙長卿走了,白婆子端上茶來,因剛在說藥的事,淩氏見著白婆子便問了一句,“嬤嬤的腿怎麼樣了?”

白婆子笑,“謝太太記掛,用完了上回的膏藥,並不疼了,隻是偶爾有些酸。今天我給鋪子裡送點心過去,順便請夏大夫給我再診了診,沒什麼大礙了。這位夏大夫醫術也很不錯,我看不比蘇先生差。”

淩氏笑,“長卿向來做事穩當,若是夏大夫不好,她也不能請夏大夫坐診。咱們自家人是知道的,有人隻瞧她年輕,便不肯信她呢。”這些年,淩氏也長了見識,開了眼界,並不似以往對袁氏那樣百般奉承。趙勇是正經的六品百戶,朱明堂隻是捐了個五品同知罷了。今天她閨女把梯子都搭起來了,袁氏都不肯捧場,淩氏也有些惱。

白婆子笑,“要我說,這也是難免的。這世上的人哪,隻看胡子老長年紀老大的才信手藝好,他們哪兒知道真正的好歹呢。就說咱們大姑娘那藥鋪子,先時街坊鄰居隻瞧咱們大姑娘年輕,不肯信。小六房的淑大姑太太,那最是個碎嘴的,初還陰陽怪氣的說了不少話。後來她一個咳嗽,在外頭藥鋪花了十幾兩銀子都沒吃好,咱們大姑娘開了三幅藥就顯好,在咱們大姑娘的藥鋪裡,她籠共沒花二兩銀子就把病吃好了。現在逢人便說咱們大姑娘醫術好。”

淩氏頗是自得,挑眉道,“淑大姑太太那張嘴最討人嫌不過。你不知道,她每去藥鋪子,還仗著親戚要跟長卿討價還價的。這去菜場買菜買麵有還價的,我頭一遭聽說到藥鋪子還有人要討價還價。也就長卿好性,她做這個生意,原就不為了賺錢,也容得淑大姑太太這般歪纏的人。”

“是啊。”白嬤嬤很是奉承了淩氏幾句,淩氏說著便也開心起來。

趙長卿去了藥鋪子,夏文正在給人把脈,見趙長卿笑道,“不是說不來了麼?”

趙長卿笑,“回來的早,過來轉轉。”

夏文還沒把話說出來,一旁坐著的個中年男人迎上來,對著趙長卿作了個長揖,頗是客氣道,“趙大夫好,小的段老虎等你許久了。”

夏文歎口氣,“這位段先生一早就來了,我說你不在,他不信,還執意要等。”

段老虎身高八尺,膀大腰圓,隨意一站便如同鐵塔一般,著實不像有病的。趙長卿問,“段爺是哪裡不舒服?”

段老虎忙道,“不是小的身子不適,是想請趙大夫出門診病。”

後頭有病人嗤嗤的笑,道,“段老虎,你還是把事正經跟趙大夫說一說,彆坑了趙大夫。”

段老虎道,“我怎麼會坑趙大夫,誰不知道趙大夫妙手回春、仁心仁術,枯骨生肉,出神入化!”還拍起趙長卿馬屁來,隻是不說去哪裡出診。趙長卿看他一眼,起身道,“裡麵去說。”

趙老虎鬆口氣,忙跟著趙長卿去了。

裡頭單設了隔間,原是給有些要去衣看的病設的地方。段老虎見這屋裡沒彆人,此方說明來意,道,“我們萬花樓做得也是正經生意,不偷不搶的。趙大夫你是個善心人,我們那裡的姑娘,尋常人都嫌她們,其實說實在的,大家都是苦命人。隻是世人勢利眼,嫌著我們樓裡的名聲,尋常不願去。再有,不瞞趙大夫,有些姑娘家身子不適,她們也不高興去跟男人講。這世上有些人瞧不起女大夫,唯我們萬花樓,樓裡的媽媽聽說邊城有了趙大夫,可是狠狠的給菩薩老爺上了幾柱高香!我跟媽媽說,給菩薩上香有什麼用,你該去給趙大夫來上才是!她本是想親自來請趙大夫的,又擔心,世人看輕她無妨,若是因她上門就看輕了趙大夫您,她得悔死。”

趙長卿聽段老虎囉嗦了一通,道,“今天天晚了,待明天吧。”

段老虎千恩萬謝,“多謝趙大夫,您真是個善心人,好人必有好報,我代我們樓裡的姑娘們謝您了。”說了許多好話,段老虎方走了。

以往他們也隻能請些小藥鋪的大夫,人家或是瞧著診金豐厚,其實多有鄙薄。城裡有了女大夫,樓裡的姑娘們便不大樂意再叫男大夫給看。叫段老虎說,這也是萬花樓不比南風院便宜的原因之一,南風院都是小倌,大夫也格外好請。

送走了最後一個病人,夏文悄悄問了趙長卿,“你要去?”

趙長卿歎道,“都是人,那些女人也可憐。”

夏文道,“明天我陪你一道去吧。”趙長卿一個女孩子,年紀也不大,去那種地方總叫人不放心。

趙長卿道,“總得有一個人在鋪子裡支應,我帶良棟去就是了。”

夏文點頭,“這也行。”回身叮囑了趙良棟幾句,謝過趙長卿的點頭,夏文便回家了。

夏文一回家,夏玉便蹦蹦跳跳迎出來,接過大哥手裡的點心包,嬌聲脆語的問,“大哥,這是點心麼?”

夏文點頭,夏玉先跑回屋把點心放下,又從水缸裡舀了水,叫大哥洗手,跑到廚房跟母親說,“娘,大哥買點心回來啦!”

夏太太笑,“你快來燒火,一會兒再吃點心。”

夏玉臉紅撲撲的,鼻尖兒上都是汗,往灶下塞了幾多木柴,拉了母親出去,“待這柴著完了,蒸屜上的包子也差不多能好了。咱們出來坐吧,廚房簡直熱死人了。”

母女自廚房出來,夏老爺在中庭絲瓜架下乘涼,夏武已在竹桌上擺了兩樣糕點,夏玉笑,“一樣茯苓棗泥糕,一樣山楂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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