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2 / 2)

歡喜記 石頭與水 12675 字 3個月前

趙長卿問,“柳舉人為人如何?”

夏文道,“為人一時半會兒的哪裡看得出來,現在看著挺實在的。”

趙長卿沒再多說,夏文自己就已經叮囑管事平順快些給柳家尋宅院,不然,真是一家子彆扭。甭以為夏太太心裡多歡喜,夏太太是最矛盾的一個。對於楊玉芙上門兒,彆人不多話,那是寬厚不計較。就算如夏老太太這般多話的,也算情理之中。唯有夏太太,那是裡外不討好。

夏家這種環境,楊玉芙也是個識趣的人,平日裡隻管呆在桂香院裡,除非是隨著柳舉人出去看宅子,不然再不露麵的。夏家在幫著找宅子一事上非常用心,不過十來天,便尋到了可心的宅子。一個個小四合院,十來間房,裡頭有些簡單家俱,每月三兩二錢銀子的租金。

夫妻兩個尋到合適的宅子,就搬過去住了。臨走前,楊玉芙將做好的兩雙鞋,一雙送夏太太,一雙送趙長卿。夏太太瞧著鞋上細密的針腳,鞋麵上繡的活靈活現的蝙蝠,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相比之下,趙長卿的反應就簡單多了,趙長卿一看便知,這位楊姑娘,肯定是極擅女紅的人。

紅兒見趙長卿細瞧楊姑娘做的鞋,不禁道,“大奶奶,我還是把這鞋收起來吧。咱有的是鞋,才不穿她做的這個呢。”紅兒是自趙家莊子上挑上來的小丫環,剛跟著趙長卿的時候不過十來歲,轉眼也成大姑娘了。她模樣隻是清秀,為人極是機伶,如今永福管著家裡內宅的事,趙長卿身邊這些事便多是紅兒料理。不同於永福的沉穩寡言,紅兒是個愛說話的。

趙長卿笑,“收起來吧。”她本也沒打算要穿。

紅兒將鞋裹巴裹巴擱箱子底下,“我總覺著那位表姑娘不大地道。”

趙長卿笑,“這話從哪裡來?”

“臉皮忒厚,您可不能不防。”紅兒提醒趙長卿。

趙長卿道,“走都走了,以後也不會有太多來往。”

紅兒認真道,“大奶奶,您哪,成就成在心眼兒好上,失也失在心眼兒好上。這位表姑娘,我也知道她是遇著難處硬著頭皮來投奔的,可您想一想,這帝都,哪兒是那麼容易立足的。柳家不是什麼有錢人家,今日有難處厚著臉皮上門,明日再有難處,自然也能厚著臉皮上門。這臉皮啊,厚上幾回,也就不覺著厚了。您想著是不會有太多來往,以後可不好說。”

“反正您可一定得留些心。”紅兒自青花瓷罐裡妥出一盞桃汁奉上,生怕趙長卿吃虧。趙長卿喝一口,涼涼的,對著這大熱天,正好解暑。紅兒笑,“還不到用冰的時候,我叫人放在井裡,借一借井裡的清涼。”

趙長卿問,“冰買好沒有?”

紅兒笑,“平順早就定好了,咱們這宅子是有冰窯的,今年夏天得從外頭買冰。我聽平順說,待臘月那會兒咱們自己存些冰,明年就不必從外頭買了,還能省上一筆。”

趙長卿問,“近些天有沒有什麼趣事?”紅兒原就是邊城人,喜歡外差,出去送東西、伴著趙長卿出門之類的事,她向來不假他人,又愛打聽,比趙長卿還要消息靈通。但凡聽了什麼新鮮有趣的事,紅兒都會說與趙長卿知道,給趙長卿解悶。

紅兒笑,“如今帝都可是有一樁不得了的事,不算新鮮,不過,帝都豪門都在關注著呢。”

“什麼事,你就直說吧,還賣起官司來。”趙長卿笑著使喚小丫環半夏,“給你紅兒姐姐也倒盞桃汁,潤潤喉說的更來勁。”

紅兒忙謝了賞,道,“上次阿白大爺定親,奴婢在戚侍郎府上聽說宮裡皇後娘娘想給公主殿下尋幾個適齡的伴讀。”

“這事兒不稀奇,我也聽說了。”

紅兒打發了半夏下去,道,“大奶奶有所不知,宮裡如今適齡剛念書的公主有兩位,一位是皇後娘娘嫡出的九公主,這位九公主與太子殿下是龍鳳胎,巧之又巧的生在上元節,說來皇後娘娘的千秋也是上元節,母子女三人同一天生辰,這是多麼難得的事。當年,皇後娘娘誕下太子與公主,陛下高興極了,令人大赦天下,可想而知九公主多麼得寵了。”

趙長卿問,“那位十公主呢?”

“十公主的生母是德妃娘娘,不過已經過逝了。”紅兒壓低聲音道,“德妃娘娘是皇後娘娘同父異母的妹妹,據說生的國色天香,絕代佳人,德妃娘娘比皇後娘娘進宮更早,宮裡的八皇子也是德妃娘娘所出。聽說,德妃娘娘就是生十公主的時候難產過逝的,德妃娘娘死後,還傳出不少閒話來,說德妃娘娘的死與皇後娘娘有關呢?”

趙長卿輕斥,“這是胡說八道。我雖沒見過皇後,不過,一個人,看得多遠,與她會做什麼樣的事是相關的。你說為什麼內宅就容易雞飛狗跳,那是因為內宅的女人看不到外頭,一輩子就在這方寸地打轉,不雞飛狗跳才怪。皇後娘娘不是這樣的人。”從皇後娘娘辦的那書院,趙長卿便覺著宋皇後起碼是個磊落之人。德妃能誕下一子一女,又生得國色天香,定是寵妃,可再怎麼寵,皇帝陛下不也沒把寵妃扶正麼,最後明媒正娶的是宋皇後。

趙長卿問,“德妃娘娘死在前,還是太子立在前?”

紅兒道,“德妃娘娘先死的,後來陛下病了一段時日,待陛下龍體康複,冊立了皇太子。”

趙長卿道,“這就是了。這事不可能是皇後娘娘做的。”依宋皇後的智慧,乾不出這種傻缺的事。

紅兒笑,“我是聽外頭人風言風語,人家一說,我便全信了。”

趙長卿笑,“我以前也這樣,人家說什麼信什麼。可見有其主必有其仆。”

紅兒直笑,“哪裡有人這樣說自己的,大奶奶你是心好,所以,看誰都有可憫之處。”

趙長卿問,“那這次宮裡是給九公主、十公主選伴讀麼?”

“對呀。”紅兒道,“世上就沒有不勢利的人,大奶奶想一想,給公主選伴讀,定是得選名門之家的女孩兒。九公主是嫡皇女,十公主的身份就差一些,如今兩個公主一起選閨秀伴讀,許多人家就怕自家的女孩兒被選給十公主呢。”

趙長卿道,“人之常情。”

如紅兒所言,皇後要給兩位皇女選伴讀,不少帝都豪門心裡都打起小算盤來,走門路探消息的不知凡知。重點走動對象便是承恩侯府,承恩侯府不得不大門緊閉,連帶著宋侯爺都帶著老婆幼子去山上住了幾日,以圖耳根清靜。宋侯爺是清靜了,宋嘉讓險被煩的出了家。

外頭人在猜度皇後的心思,皇後卻是不急的。

宋皇後在看書院的捐贈賬目,昭文帝打趣,“皇後現在是富戶啊。”

宋皇後笑,“怎麼,陛下要劫富濟貧?”

昭文帝道,“一點小錢,朕還不放在眼裡。”伸脖子瞧一眼,其實真沒捐贈多少,開始人們捧皇後的場。隻是這世上,誰家有花不完的錢會天天搞捐贈呢。書院大部分的資金來源還是宋皇後自己的私產所得,當然,皇後自身就是富戶。

宋皇後打發了宮人下去,道,“陛下,我想宣一個人進宮。”

“哪個?皇後直接宣來就是。”

宋皇後有事向來喜歡同昭文帝商量,昭文帝做了一輩子皇帝的人,閱曆內心深不可測,雖前些年栽了個大跟頭,仍不失為英明之人。宋皇後喜歡聽昭文帝的建議,與昭文帝道,“趙安人,陛下還記得她嗎?就是能拉開軒轅弓的那個。”

“知道。”

宋皇後抱怨,“自從福姐兒那傻丫頭來了兩回,不知與九兒嘀咕些什麼事。九兒前天說想去蜀中爬山,昨兒又說要跟趙安人習武,以後不跟我學了。以前她都覺著我是天下第一高手的。”

昭文帝哈哈大笑,“九兒是人來瘋,乾什麼都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昭文帝對兒子要求嚴格,對女兒就完全寵愛了,那真是千依百順,天下第一好爹。

宋皇後道,“今天早上起來又跟我嘟囔,煩得慌。拿塊銀子叫我給她捏成花,還說趙安人就有這樣的本領。趙安人才多大,竟有這等厲害武功?我聽說,她家也不是武學名門。”

昭文帝對這個卻是知道的,道,“趙安人這力氣是天生的。要是男人有這神力,朕朝中添一員猛將,偏生是女人,想來也有些怕人,一生氣還不得把家拆了。九兒想見,宣她進宮就是。”

“陛下有所不知,我跟趙安人家很有些淵源,當年我在邊城摔斷腿,救我的就是趙安人的父親和一位餘百戶。”趙長卿的記性顯然是不錯的,“後來咱們與西蠻禁止貿易,邊城首當其衝,我在邊城的生意也大受影響,掌櫃都準備把鋪子盤出去走人了。走前他去趙家致謝,遇著趙安人,調味粉的生意起初是趙安人提出來的,那會兒她也是小女孩兒,不知怎樣搗弄出這個來,正趕上掌櫃以前的皮貨生意要關門,趙安人就提出合夥做調味粉的生意。趙安人嫁的那位夏大人,曾治好大哥的病。趙安人自到了帝都,每月都會給書院捐銀子,一月五百兩,月月不斷。”

昭文帝拈拈胡子,道,“趙安人看來是發了大財,她在邊城也年年捐銀子,萬把兩的捐。她父親原是六品百戶,去年提了千戶。”

“陛下覺著趙安人如何?”

昭文帝道,“非大善,既大偽。”

宋皇後皺眉思量片刻,道,“她每年從調味粉上賺多少錢,我心裡有數,如果她在邊城每年捐萬把兩銀子,又往書院捐不少,她哪兒來得這許多錢?”自己過日子不少花銷的,趙安人肯定也要自己存一些。

昭文帝道,“人家也不是隻有你一家生意,她還摻和軍中藥草的事,邊城捐的銀子從那上頭來。”昭文帝門兒清,他早令人查過宋嘉讓在邊城的來往,趙家是其中一之,昭文帝自然清楚趙家底細,道,“你想見就見一見也沒什麼不好,要朕說,這起碼是個極聰明的人。”什麼生意不生意的,哪怕趙長卿賺得再多、陶朱公轉世,昭文帝也並不放在眼裡。但,很顯然,趙長卿自生意上同宋皇後扯上了很深的聯係。

這樣的人,見一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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