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2 / 2)

歡喜記 石頭與水 16454 字 5個月前

“這誰說的好。”夏老爺自己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媳婦又不是什麼超品誥命,平日裡也沒與人結怨,誰會去秘奏說她先前的事呢。”

夏太太道,“是不是文哥兒得罪過什麼人?”

“他才做官幾天,能得罪誰去?”其實夏文忖度著,夏家該是城門失火,被秧及的那條小池魚。自昭文帝的病後,這幾個月都是皇後代批奏章,大臣早對此議論紛紛。夏氏族人中官職最高的是夏少卿,夏文一個小翰林,在帝都沒做幾日官,就算真把他扳倒又有什麼用處?倒是夏家與宋家一直親近……夏老爺不欲與妻子多說,道,“你在家沒事多瞧著老太太那邊些,媳婦這個脾氣……”若是彆人,夏老爺肯定說起碼得去跟夏老太太賠禮道歉。趙長卿非但嫁夏文於夏家微末時,她還對夏家有恩,何況趙長卿這脾氣不好揣度,夏老爺無甚把握,故此不準備去碰這個釘子,隻道,“反正你多盯著些,彆叫媳婦跟老太太單獨相處,一時氣頭上的話,說多了也傷情分。”

“這不必你說。”

夏文回家後知道此事,寬慰了趙長卿幾句,“老太太聽風就是雨的,她年紀大了,脾氣執拗,彆真跟她生氣。”

趙長卿道,“這還不至於,當時我已經把火發出來了。老太太裝死,被我拆穿了。”

夏文“撲哧”就笑了,問趙長卿,“是不是這樣,兩眼往上一插就倒下了。”他學的惟妙惟肖。

趙長卿給他逗樂,“看來老太太常用這一招。”

夏文歎,“有什麼法子。”百善孝為先,夏老太太先前沒少用這個拿捏兩個兒媳婦,一拿捏一個準兒。不想在趙長卿這裡折了戟,想來不知有多少氣悶。

夏文換了家常衣裳,道,“老太太這個脾氣,我不說你也知道。她要說些不著邊的話,你就當沒聽到就是。”

趙長卿問他,“在翰林院可還順遂?”

“沒什麼不順遂的。阿白、梨果、騰表兄、阿慶他們都打聽你,擔心你來著,放心吧,過些日子就沒事了。”

趙長卿沒這般樂觀,道,“接下來會有更難聽的流言。”

“彆怕。”夏文攬住妻子的肩,“有我呢。”

趙長卿倚在夏文肩上,她從來不怕流言,如今的形勢對她而言並不算艱難,可是,夏家或許不這樣想。想到夏老太太的嘴臉,趙長卿悄悄的歎了口氣。

夏老爺叫了夏文去書房說話,道,“當麵教子,背後教妻。你媳婦樣樣好,就是這脾氣,好歹柔和些。老太太年紀大了,哄著些就是,何必非要當麵兒跟老人家嗆嗆,這於她名聲上也不好,是不是?”

夏文道,“父親,趙氏為人,不算刻薄了。老太太今天那話也過了,怎麼能說要早知道就不讓我與趙氏成親的話呢。這話多沒良心哪。”怎麼說得出口?

“話趕話的,氣頭上還不都這樣,一氣之下失了分寸罷。”夏老爺道,“都是一家子,要都較這個真,日子也不必過了。咱們兩頭勸著些,明兒你叫趙氏過去老太太那裡,說幾句軟話就圓回來了,和和氣氣的,這才是過日子的道理。”

夏文隻得應了。

夏老爺瞧著長子不大情願的模樣,心說,長子事事都好,隻是一樣,懼內哪。

夏文晚上在床間與趙長卿道,“待過幾日你再去老太太那裡。”

趙長卿賭氣道,“我以後再不去的。”

夏文笑著哄她,“彆說這氣話,還能一輩子不見麵?老太太這脾氣,晾幾日也就好了。”

趙長卿沒理他,夏文道,“真生氣了?”

錦帳中,趙長卿神色模糊不清,道,“自來人家過日子便鮮有一帆風順的,何況身在官場,咱們又趕上這個時節,有些波折是正常。一家子齊心協力,沒有過不去的坎。老太太姑媽太勢利,花團錦簇時自然沒什麼,稍有動蕩已是這樣,將來壞事,定是壞在她們身上。”

夏文道,“不至於此,內宅的事,大事也是小事。”

趙長卿歎,“希望如此吧。”

兩人說了好些話,夏文寬慰趙長卿許久,二人方相擁睡去。

趙長卿同夏老太太翻臉後,夏老太太沒討到便宜,又有兒子解勸,也便消停了。趙長卿也懶得去椿齡院,一時間,內宅倒格外安靜平和了。

夏姑媽見老娘都敗下陣來,自己更不敢招惹趙長卿,倒是女兒,過年長了一歲,十七的大姑娘,親事委實不能再耽擱了。夏姑媽對夏老太太道,“文哥兒媳婦已然這樣,哪怕緩和過來,親近也是有限的。還是要給武哥兒說個明事理的,不然以後這家裡哪兒還有咱們母女的立足之地。”

這話倒真提醒了夏老太太,夏老太太當天就找兒子商量夏武的親事。夏老太太是個刁鑽不講理的,其實論心機真沒多深,她能在內宅稱霸,無非就是仗著規矩輩份與夏老爺的孝心罷了。夏老太太直接就提了,“文哥兒他們成親四年了,不要說小子,連個丫頭都生不出來。趙氏這個脾氣,她的事,我再不敢管的。我這把年紀,若不能見著重孫的麵兒,縱使死了也不能閉眼。武哥兒已十六了,親事也該議一議。文哥兒的媳婦是你們挑的。”想到趙長卿,夏老太太便忍不住撇嘴,“看你們給文哥兒挑的好媳婦!哼,武哥兒的媳婦再不能由著你們,就由我來挑,如何?”

次子年紀尚小,夏老爺心下並不急,道,“武哥兒年紀還小,正當一心念書,日後也同文哥兒一樣,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呢。”

夏老太太卻是拿定了主意,“光有功名有什麼用,就是有天大的功名也得有兒孫繼承才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夏老爺並不知他老娘早相好了人,還一徑道,“這親事也急不得,總得慢慢相乾才好。”

夏老太太見兒子話頭鬆了,笑,“這事自不必叫你去煩惱,我早相看好了,非但知根知底,且親上加親。”

夏老爺此方警醒,一想便知是趙蓮,這親外甥女,夏老爺倒不是不願意,但也沒有多樂意。不為彆的,單與趙長卿一比,趙蓮除了不出挑,簡直沒有彆的優點。趙蓮是親外甥女,夏武還是親兒子呢,夏老爺道,“總得叫我回去與武哥兒他娘商量商量。”

夏老太太道,“那你就去商量吧,反正我是相中了蓮姐兒。有了一個忤逆不孝的就罷了,好歹蓮姐兒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兒孫指不上,以後還能指望著她。”

夏老爺忙道,“兒子若有半點不孝之心,管教天打雷霹。”

夏老太太立刻道,“閉嘴!沒來由的說這混帳話,你是要我的命麼!”往地上連啐三口,雙手合什請求老天爺不要將兒子這話當真。

夏老爺對母親一直有很複雜的感情,他何嘗不知母親刁鑽,可也是母親將他們兄弟姐妹一手帶大,老人家辛苦這些年,他委實不願違了母親的心意,回院後同妻子商量次子的親事。

夏太太一聽要把趙蓮說給次子,心中的火蹭就上來了,強忍著怒氣道,“幸而老爺沒將這事一口應下來。我倒是沒什麼,蓮姐兒自小看到大,咱們有什麼不清楚的,無非是脾氣嬌慣了些。隻是這表姐表弟的,也該問一問武兒的意思。我天天在家裡,難道還看不出老太太和姑太太的心意?親事不比彆的,必要兩相情願,以後方過得和美日子。你看文哥兒同他媳婦,成親這好幾年,臉兒都沒紅過一回。文哥兒自娶了媳婦,人也老成了,也知上進了,功名也考出來了。武兒一樣是我兒子,還是小兒子,我一樣的疼他,他這親事,我早放在心裡的。老太太姑太太有意武哥兒,我早私下問過武哥兒了,武哥兒不樂意,我有什麼法子,隻得閉口不提罷了。”

夏老爺道,“這親事,自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夏老太太沉了臉,“老爺彆說這過頭話,日子是小夫妻兩個一道過的,若武哥兒死活不情願,強扭著結了親,耽擱的難道隻是武哥兒,蓮姐兒要怎麼著?她是老爺的親外甥女,姑太太守寡多年,就指望著蓮姐兒呢。到時得生出多少是非來。”

夏老爺道,“我問問阿武就是。”

“你好生與他說。”夏太太道,“要我說,他們表姐弟自小在一處玩耍,怕是離得太近,隻有姐弟情義。”

夏老爺不以為然,“先成了親,慢慢處著就是。情分都是處出來的。”

夏太太不再理他。

夏武每天去宋府念書,中午直接在宋家吃飯,傍晚才回。他還以為父親叫他來書房是考較他功課,實未料是說親事。夏武道,“兒子還小,不想過早成親。爹,你不是叫我專心考秀才麼。”兄長功名早成,夏武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夏老爺笑著忽悠小兒子,“你大哥也是先成了家,有個貼心的人服侍,一心一意功讀,功名考起來才快。”

夏武將頭一搖,“我還是想過二年再成親,考上秀才再說吧。”

夏老爺笑,“有了合適的人,早些成親也無妨的。”

“哪裡有合適的人?”夏武已經十六,其實也略知一些人事,聽父親這樣說,不免好奇。

夏老爺覺著有門兒,笑問,“你覺著,你蓮表姐如何,你們自小一道長大的。”

夏武好奇的臉刷就下來了,滿臉不悅,抱怨道,“爹你這說的是什麼。蓮表姐雖在一起住著,她嫁她的人就是,與我什麼相乾。”

夏老爺見兒子不開竅,既笑且歎,開解他道,“真是傻小子,你表姐有什麼不好的,生得模樣就好。”

夏武不以為然,“就那樣唄,一個鼻子兩隻眼睛的。反正我得先考功名,爹你彆提這事了。表姐想嫁人,你另給她說一門親事就是。”趙蓮從小就搶他東西,事事爭先拔尖,不僅欺負他,還欺負他妹妹,夏武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夏老爺一想老娘那裡,道,“要不你們先處一處?”

“處什麼啊!”夏武是小兒子,夏老爺三十幾上得的他,自然嬌慣些。夏武脾氣便不如夏文溫和,氣咻咻的對他爹道,“我雖不敢跟大哥比,可也一樣是爹的兒子,爹半點兒都不知為我考慮。當初你怎麼給大哥娶的媳婦,也照樣給我娶就成了。”不說出身,就看他大嫂的人品,為人和氣寬厚,令人敬重。趙蓮懂什麼,就一門心思的知道財迷。

夏老爺一噎,“你表姐知根知底,也沒什麼不好的。”

夏武氣道,“反正我不樂意,你彆給我定!定了我就去出家!”

夏老爺一拍桌子,怒,“反了你!你這是跟你老子說話呢!”找抽的吧!

夏武氣哄哄的跑了。

夏武跑去找他大哥訴苦,“不知誰出的餿主意,非要把蓮表姐說給我。哥,你說,這叫什麼事啊!”

夏文眉毛一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夏武道,“就是今晚爹找我說的,嫂子知不知道?”他是來打聽消息的。

夏文命人請趙長卿出來,將此事與趙長卿說了,問,“你有沒有在母親那裡聽母親提起過。”

趙長卿早知夏姑媽的癡心妄想,隻是這話再不好說出來的,道,“我隻聽太太說過,想讓二弟專心念書,過一二年好考個秀才出來,說親才體麵呢。如何突然就能提起親事?”

夏武一臉晦氣,“可不是,如晴天霹靂一般,能嚇死個人。”夏武不是不想成親,若有好姻緣,他也不是很抗拒成親的事。可一想到是要把趙蓮嫁給他,他真寧可去山裡做和尚。

趙長卿溫聲道,“二弟也不用為這個煩惱,這事成不成,總得聽聽你的意思,難不成還能扭著你去結親?你既不願意,叫你大哥去跟老爺好生說一說。隻是這事都彆再提,蓮姑娘畢竟是姑娘家,傳出去傷臉。悄無聲的按下去才好。”

夏武央他哥道,“哥,你可就我這一個弟弟,不能看著我進火坑吧。就聽嫂子的,你去幫我跟爹說一說,我可是死都不願意的。”

夏文道,“知道了,你隻管專心念書就是。”

趙長卿尋個由頭就裡間兒去了,夏文寬解了他弟好一會兒,才把他弟送走了。

夏文同趙長卿道,“不知誰的餿主意。”

趙長卿道,“這事猜都不必猜,難道你還想不出來?”夏太太素與夏姑媽不和,就是待趙蓮,多是看老太太的麵子,再不會願意這親事的。若不是夏姑媽點頭,夏老爺如今再不會提這個。

夏文歎口氣,“蓮表妹不是外人,隻是親事不比他事,一旦鬨不好,耽誤的是兩個。”

夏武的親事,自有夏文去同夏老爺溝通交流,倒是趙長卿卸下宮裡差使不久,又出了一事。梨果成為了新科翰林中第一個被禦史參奏之人。

當初趙長卿那事,起碼還是秘折,雖然秘折不秘,也是秘折。到梨果這裡,禦史果斷出擊,參的不是梨果差使上的事,直接刨出當年小梨花的事來。儘管小梨花已被家族除籍,但,有這種手刃父叔祖三人的姐姐,梨果的人品深受質疑。

當年小梨花的案子就極為轟動,不隻是在邊城,這種命案都要上報朝廷的,據說昭文帝閱過之後都深覺不可思議,喪心病狂。不過,事經多年,帝都多少新鮮事,這邊城命案也不過驚動一時罷了。隻是,重翻舊事,朝中許多人都未料到,當年犯下血案之人,就是梨果的親姐姐。

外頭更有風言風語,說梨果還有一同胞哥哥,如今就在皇後娘娘的鋪子裡做大掌櫃。

趙長卿一麵命人去翰林那邊尋夏文,讓他落衙後務必叫梨果家來,生怕梨果想不開。一麵心下暗歎,她七年之功,就被這兩封小小奏章陷入尷尬境地。怪不得人們都說,帝都居,大不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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