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1 / 2)

歡喜記 石頭與水 14199 字 2個月前

蘇白正在張羅給他爹做道場的事,又得了他娘的吩咐,蘇先生道,“聽說皇後娘娘西山有塊地皮,建彆院正好,你去宋家打聽打聽,價錢合適就買下來。若是遇著永安侯想買,你也彆爭,讓他買就是。”

蘇白不禁問,“娘,你怎麼知道永安侯要買那塊地啊?”

蘇先生道,“那地方說來有些曆史了。原是蘇文肅公在世時,大蘇探花看那兒風景好,便建了一處彆院。後來這處彆院成了永安侯元配夫人的陪嫁,隻是很可惜彆院失火,應該是失火後才被皇後娘娘的生母紀夫人購得,之後重建了彆院。紀夫人過逝後,這彆院就成了皇後娘娘的陪嫁,皇後娘娘未進宮前在彆院住過一段時間,彆院不慎失火,如今就剩塊地皮了。”

“既然永安侯要歸還嫁妝,這彆院應在嫁妝之內的。又正巧趕上皇後娘娘要賣那塊地皮,所得銀兩給阿澎用來義診,永安侯高價買回彆院,一舉兩得。”蘇先生一手支著頭,望向蘇白,“所以我說,他若是要買,你就讓他買,反正還是會回到咱們手裡。”

蘇白道,“娘,就是還回來也不是咱們的,那是澎叔的東西,咱們不能要的。”

“行了,你看你澎叔像是會打理產業的人麼。”蘇先生道,“你記著把這事辦了。”

蘇白生怕他娘對人家蘇澎的東西動了心,就算他娘動了心,將來一碼歸一碼,可不能仗著是族人就占人家蘇澎的便宜,銀子也要給人家的。蘇白先給他娘潑冷水,“娘,我覺著那地方可能風水有問題,要不怎麼總失火。”

“知道什麼?那是最好的風水院,房屋地勢正對朱雀七星象,你看皇後娘娘,住了沒多少,一把火燒到鳳儀宮。”蘇先生道,“絕好的地方。”

蘇白問,“那怎麼蘇姑姑早早過逝了呢?”這位蘇夫人當真歹命,早死就算了,人都有一死,關鍵,死的還特彆慘,聽說是彆院失火時燒死的。故此,永安侯不做什麼與蘇神醫修好的白日夢,還主動提出歸還嫁妝,這真是永安侯明智。

蘇先生唇角抽了抽,“旺過頭,給燒成灰了唄。”

蘇白對於他娘的解釋實在無語,不過,他娘的事,不論大小他向來是放在頭一位的。蘇白早早去宋家,跟宋嘉讓打聽地皮的事,宋嘉讓問,“好端端的,你怎麼想起買地了?”

蘇白道,“我娘說,那原本是蘇姑姑的嫁妝,後來蘇姑姑過逝,就到了令慈手上。我娘想著買回來緬懷故人。”

宋嘉讓並不知這裡頭的事,笑,“我竟不知有這淵源。隻剩地皮了,就是買了也要重建的。而且,皇後娘娘的地方,不好太便宜的。”

蘇白早有心裡準備,道,“這無妨,反正得了銀子也是給蘇叔叔義診。阿讓哥你給我個價碼,我家就要了。”

宋嘉讓也不知他爹要賣多少銀兩,暫應了蘇白,因他爹不在家,準備問了他爹再著人給蘇白答案。

宋侯爺今天是有些外務,永安侯要歸還蘇家陪嫁,那不是隨便東西抬給蘇神醫就可以的,自然要有見證人。永安侯找了原本同宗的寧安侯,又請了宋榮一並做見證。宋榮覺著,永安侯也算光明磊落之人。

永安侯把正事說完,便與宋榮打聽起皇後要賣地的事。這事,在宋榮麵前沒什麼不好說的,隻看永安侯能將蘇夫人的嫁妝保存的周全,他就不是那等短見之人,更做不出賣元配嫁妝的事。當初那地之所以會落到宋家手上,實在不是永安侯賣給大紀氏的,是永安侯白送的。

當然,也不是永安侯善心值爆表忽然白送大紀氏一塊地。之所以會白送,其原因相當憋屈,永安侯與宋侯爺都不想提起。

但,再怎麼說這地也是人家永安侯府白送的。

永安侯道,“兜兜轉轉,真似因果流轉。皇後娘娘為蘇神醫義診才打算賣那塊地,子敏,你可不能應了彆人。”

宋榮偌厚臉皮,對著永安侯說個賣字實在有些不好意思,道,“本就是慎兮你家的地方,我真不知要怎麼說了。”這地方若還是宋家的,原地奉還,方是宋榮的作派。隻是,當初大紀氏的產業,宋榮一分為二,宋嘉讓宋皇後兄妹各得一半,這處彆院就此歸了宋皇後。如今宋皇後說了,房子燒了,把地賣了吧。宋榮也沒辦法去跟他的皇後女兒說,這地方原是你娘搶來的,咱還給人家吧。

永安侯笑,“所得銀兩亦是義診所用,積得善事,於我也是一舉雙得了。咱們不是外人,原就不必外道。”

宋榮笑,“這也是。”

寧安侯道,“蘇家自大蘇探花後,雖仍有族中子弟做官,皆不如大蘇探花時的名聲了。蘇金針脾氣古怪,等閒人交往不得。倒是小蘇探花,為人和氣,翰林院考試,他得了頭等,比去歲的狀元更有文采。”不要以為翰林院好混,這些新進的小翰林,進了翰林還有種種考試,何等悲催。

永安侯笑,“蘇家人念書上本就極有靈性,阿白脾氣不錯,不似蘇家人清傲耿介。”

宋榮不置可否。

三人都有些年紀,喝酒也不是酒場交際那般推杯換盞,略嘗了美酒,說些話,便散了。

宋榮回家沒多久,宋嘉讓就跟他打聽地的事,宋榮道,“怎麼了?還有誰要買不成?晚啦,已經賣出去了。”

宋嘉讓道,“不是外人,是阿白來跟我打聽。說那裡原是蘇夫人的陪嫁,蘇家想買回去。”

宋榮擺擺手,“行了,讓他等著吧。永安侯買回地皮就是要還給他家的。”

宋嘉讓平日裡覺著永安侯還不錯,此時倒有了些意見,跟他爹道,“永安侯不會把蘇夫人的嫁妝都賣了吧?”如今人家娘家哥哥回了帝都又一樣樣的往回買……這種事,也夠丟臉的。

宋榮喝口梅子茶,斥道,“彆胡說,永安侯豈是那等會私賣發妻嫁妝的人。這處地方本就不是永安侯賣的,當初是人家送給你母親的。”

宋嘉讓都聽出不對了,問,“好端端的,送母親彆院做甚?”

宋榮揉揉眉心,歎道,“不是彆院。說來也是一樁慘事,蘇夫人當初在彆院修養,彆院失火,蘇夫人葬身彆院。蘇金針也是為此事與永安侯翻臉,你母親活著時與蘇夫人交好,她非要這地方來懷緬閨中摯友,永安侯隻得將地送給她。後來,彆院重新建起來,這算是你母親的私產,就給了皇後娘娘做嫁妝。”

宋嘉讓道,“好端端的,蘇夫人怎麼會燒死在彆院呢?”

“這誰知道。”宋榮皺眉,瞥兒子一眼,“你彆瞎尋思,永安侯斷不是那等樣人。蘇家書香傳世,徽州大族,你知道翰林多少人對大蘇探花的才名念念不忘。如今這位蘇神醫師承夏青城,是大蘇探花過繼的兒子。蘇夫人那人雖有些不招人喜歡,卻也不是無能之輩,如今夏氏夫人根本不能與蘇夫人相提並論。永安侯又不是傻瓜,蘇夫人這等出身,求神拜佛保佑她長命百歲管家理事還來不及,斷不能下那個黑手!”

感歎一番彆人家的悲催事,宋榮道,“要我說,就是蘇夫人福薄。那彆院可是再好不過的風水,那座山就叫棲鳳山,聽說大蘇探花深通風水,彆院建時正對南方朱雀星,風水大旺。要我說,興許是旺過了頭,蘇夫人福氣壓不住,才著了火。後來你妹妹也住了,雖著了把火,卻是母儀天下。”(由此言語可得知,蘇先生的知音原來是。。。)

宋嘉讓道,“不是說蘇夫人時就燒完了嗎?母親再建難道跟原來一樣?”

宋榮點點頭,“你母親就有這耐心,她尋來了當初的園子圖,就照著以往的圖樣,一模一樣重建的。”說著,宋榮越發憶起發妻當初的好處來,歎道,“你跟皇後娘娘平平安安長大,遇難呈祥,逢凶化吉,都是你們母親在天上保佑你們呢。”

宋嘉讓忽然問,“爹,按理母親與蘇夫人關係這般好,怎麼蘇神醫跟你似有舊怨似的?”蘇神醫倒是對他很不錯,但,對他爹就那個了。想到蘇神醫對他父子二人冰火兩重天的態度,宋嘉讓感歎,“蘇神醫還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宋榮險把茶盅飛到宋嘉讓腦袋上,怒道,“屁個恩怨分明!除了會看病,他懂個屁!”

宋嘉讓道,“爹,要不我幫你跟蘇神醫說和說和。”

宋榮白眼,“我用得著跟他去說和,像我多愛理他似的!滾吧滾吧,跟你說話就來氣。”

宋嘉讓勸他爹,“爹,你得改一改脾氣,要不然會沒朋友的。”

宋榮茶盅真飛過去了,宋嘉讓啥都不如他爹,但唯有一樣,宋榮是不及兒子的,他不會武功。宋嘉讓輕鬆的避開茶盅,一笑跑了。

宋榮給這不孝子氣笑。

蘇嘉讓與蘇白關係不錯,在邊城時,蘇先生給福姐兒做先生,母子兩個在宋家住好幾年。宋嘉讓將永安侯已將地皮買走的事同蘇白說了,聽說蘇白要給父親做道場,宋嘉讓問了日子,當天還打發人送了一份祭禮。

蘇白祭過父親,順道去那塊地皮看了看,地方不小,隻是如今隻餘大火後的一些野樹花枝雜草瓦礫堆積,讓這地方看起來有些荒頹。

荒頹的景致令人心生悵然,蘇白感歎了一陣,做了兩首小酸詩。小廝祿兒勸他,“時辰不早了,大爺還是早些回家,太太定等著大爺回去才能用晚飯。”

蘇白轉身要走,忽覺著哪裡光芒一閃,他眯眼細看,指了指一處,“那兒是有什麼東西呢。”

祿兒伸長脖子看半日,“沒什麼啊,大爺曬得久了,中了暑氣吧。”

蘇白輕斥,“那麼亮都看不到,你跟個瞎子有什麼差彆。”拽起衣擺掖在腰間,舉步踩著野草野花過去,蘇白扒開一些破碎不全的磚頭瓦礫,焦黑的地上一塊大石,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祿兒道,“我說大爺看錯了吧。”

蘇白細瞧了那石頭片刻,指一指這石頭,“搬回去。”

祿兒覺著他家大爺大概是得了失心瘋,刨半日沒刨見寶貝,弄塊老沉的石頭回去做甚。不過,蘇白吩咐了,祿兒也唯有聽命行事。

蘇白歡天喜地的回了家,命人將石頭搬到他娘的屋裡去,蘇先生笑,“這是什麼?”

蘇白打發了下人下去,拽著他娘到石頭前,道,“娘,這可不是尋常的石頭。”蘇白圍著石頭找了半日方到了一處頭發絲細的裂紋上,那裂紋乍一看也沒什麼稀奇,蘇白取他娘雕玉的刀挫一挫裂紋處,立刻顯出一抹水綠。

蘇先生問,“你去彆院了?”

“不是咱家的地方麼,我順道去瞧了瞧,看到有……”話沒說完,蘇白敏銳的問,“娘,你怎麼知道我是從彆院抬回來的。”

“告訴你也無妨,隻是嘴給我把嚴些。”蘇先生笑,“玉石不算什麼珍貴的東西,大蘇探花精於雕琢,並不是一朝練成的本事。他年輕時去過南越,南越這東西多的是,人家洗腳盆都是玉的。大蘇探花那會兒對雕玉什麼的來了興致,他便帶了一些在身邊練手使,路上雕啊雕的練出不錯的雕工來。後來建了那彆院,便留在彆院了,嗯,這塊玉也不小,待明天我解開,也拿來練練手。”

蘇白道,“還是跟澎叔說一聲。”

“等永安侯府把當年的嫁妝交割清楚再跟他說,他存不住事。”

蘇白道,“永安侯府肯定不知道這事。”

蘇先生冷笑,“他們知道還能留到現在?”

蘇白才想到一事,道,“娘,那天永安侯說,做道場時叫我去。你說,我去不去啊?”

蘇先生道,“怎麼不去?去吧,陪著阿澎一道去。交割嫁妝什麼,你去幫阿澎看著些,他糊裡糊塗的,賬都不會算的人,彆給人蒙騙了。”

蘇白問,“娘,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