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子妃，你如此急切的給明王找正妃, 可是有什麼不軌的想法？”
賢妃宮殿裡, 宋王妃對王蓁毫不留情的嘲諷, 王蓁端著一派溫婉的笑容, “蓁兒並無不軌之心, 蓁兒隻是想著明王流落在外多年, 蓁兒既是太子妃，又是明王的嫂嫂，自然應當擔起來給他選妃的事情, 還請賢妃娘娘不要多想。”
“本宮自然是不會多想，隻不過這宮女的身份未免也太低了些, 若是做個妾室尚且可以, 可為正妃, 是否有些欠妥當呢？”賢妃有些猶豫，她從前和劉皇嗣妃的關係也還算是可以, 這些年也算是和李旦同甘共苦過來的的, 李成理能夠回來她很高興, 也是真心替李旦高興。
如果李旦吩咐給李成理選妃, 她一定是儘她最大的能力一定選一位溫婉賢淑, 的世家女子，但現在要選的是一個身份底下的女子，王蓁還是李成理之前在做侍衛的時候就已經和這宮女兩情相悅了，這就讓她有些難辦了。
按照王蓁所說的成全他們，皇上是否會嫌棄宮女身份低賤？可如若不成全的話, 李成理那邊是否會不高興，她雖然是賢妃，和皇上同甘共苦多年，但身下無子嗣，得罪了太子和明王她難保不會被記恨。
由此可見在後宮生存的艱難，即便是身為賢妃，伺候皇上多年，也要如此小心翼翼，在後宮如履薄冰。
她讓人去把這件事情稟告皇上，可是皇上好像沒有聽到一半，這幾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也沒有一個指示下來。
就在賢妃糾結的時候，外麵太監的一聲叫喝，讓她感覺心中的花都開了，“太平公主到。”
眾人看過去，隻見雲夢一身水藍色宮裙走進來，顏色清新，雖然身上的珠翠也不少，但一點兒都不顯得庸俗，反倒給人一種超凡之感，明明是和賢妃同齡，卻硬生生有著一張比她小一輩的嬌嫩麵龐，一打眼看過去甚至比宋王妃和王蓁都要年輕。
“參加姑姑。”
“宋王妃和太子妃都在啊。”雲夢信步進來，“皇嫂這裡今天還真是熱鬨，看來本公主是湊到了這個熱鬨。”
賢妃笑著說道：“公主請坐。”
雲夢坐下，宮女上了杯茶，“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怎麼本公主來了反倒是不說話了？”
“剛剛我們在說給明王選妃之事，太子妃意欲將一名和明王兩情相悅的宮女給明王做正妃，不知公主以為如何？”賢妃成功的把皮球丟到雲夢身上。
雲夢麵上噙著笑容，讓人看不出來她的想法，“既然是兩情相悅之人自然是要在一起的，但正妃就不必了，倒不是說宮女不可為正妃，隻是一個宮女到底淺薄，不能給明王任何助力。”
明王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王爺，需要什麼助力？王蓁眼眸萎縮，看來三郎說的不錯，雲夢找到明王就打著讓明王搶皇位的意思，明王也不得不防啊。
“姑姑說的極是，自古以來便沒有宮女為正妃的先例，本來就是伺候人的，如若當真成了正妃，等到宴席之上和我們平起平坐不成？太子妃的父親雖說官位不高隻是一個芝麻小官，但怎麼說也是有官位在身上的，明王可是肅明皇後的幼子，也是皇上的嫡子，可萬萬沒有娶一名宮女做正妃的道理。”
宋王妃的父親職位比王蓁的父親職位高，這也是這麼多年宋王妃一直用來刺激王蓁的一個點，王蓁表麵上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一陣雲淡風輕，但是她那緊握成拳，已經青筋暴出的手背還是證明了她此時的心情。
恐怕她的指甲已經滲入肉裡去了，麵上還能保持笑容，不得不說這功力還是不錯的。
“有無先例都不重要，從前也還沒有女子稱帝的呢，母後不也是成為了女帝，那些世俗禮教不是打壓一個人的理由。”雲夢喝了口茶說道：“隻是在其位要有坐穩位置的能力，如若那宮女當真有本事，可當王妃也未嘗不可。”
雲夢此話也一出，在場的三個人神色各異，王蓁是了然，認為她看透了雲夢想要效仿則天皇帝做女帝，宋王妃在有些得意的同時也有些憂慮，她也不是一個傻子，雲夢話裡麵的意思她也能聽懂幾分，隻有賢妃，她則是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雲夢將三個人的反應看在眼中，嗬嗬一笑，“剛剛在勤政殿的時候皇兄還和我說呢，先駙馬薛紹的外甥女正值婚配的年齡，純熙這個孩子賢妃也是見過的，不知賢妃以為如何？”
先駙馬薛紹，這個人對太平公主是什麼意思在場幾個人都很清楚，雖然太平公主和現在的駙馬成親多年，遠遠超過和先駙馬成親的年數，但活人又怎麼敵得過已經不在的人呢，她們都知道在太平公主心中，依舊有著薛紹，也一直都和薛家有聯係。
薛紹的外甥女，那可是要叫太平公主一聲‘舅母’呢，如果是讓這個人和李成理在一起，那他們可就算是一個陣營的人了。
“純熙這孩子本宮多年前曾經見過一次，很是乖巧懂事，現在多年過去了想必被教養的更加出色了，公主認為是想要讓純熙和明王成一對夫妻嗎？”賢妃斟酌著說道。
雲夢卻是哈哈一笑，“哈哈，賢妃誤會了，純熙雖然是先駙馬的外甥女，但薛家現在也算不得多麼顯赫之家，純熙可配不上明王，按照皇兄的意思，是想要將純熙嫁入東宮為太子側妃，現下太子膝下無子，自古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純熙她嫁入東宮定然能夠為李氏開枝散葉。”
宋王妃看了眼王蓁，心中佩服雲夢，她剛剛所說的出身王蓁依舊麵不改色，現在臉色蒼白，打蛇打七寸，果然雲夢能夠將王蓁的七寸一抓一個準。
“太子妃這是怎麼了？臉色如此蒼白？想來定然是這段時間以來打理後宮累到了，這女子身體一累便難以生養，看來給太子納側妃之事勢在必行了。”宋王妃看熱鬨不怕事兒大的說道。
“既然太子妃身體不適便先回去休息吧，想必明王的婚事皇上自有定奪。”賢妃適時的開口說道。
王蓁衝賢妃和雲夢行了一禮，“蓁兒不累，父皇日理萬機，蓁兒是明王的嫂嫂也是要為他張羅張羅才行。”
賢妃點點頭說道：“你覺得能挺得住本宮也不多說什麼了，如若實在是挺不住了可千萬要找太醫，千萬不能諱疾忌醫。”
“蓁兒知道了，多謝賢妃娘娘關心。”
宋王妃今天很開心，來賢妃這兒看熱鬨，還真的就讓她看成熱鬨了，想要給明王選一個沒有勢力的嶽家不成，反倒是讓太子納側妃。
回到宋王府，把今天在宮裡的事情說了一遍給李成器聽，沒想到李成器不僅沒有跟著她一起高興，反倒是斥責她，說她沒有長嫂風範，太子妃還知道給明王張羅婚事，她這個親嫂嫂就隻知道看熱鬨。
宋王妃被訓斥了，心中不服氣但不敢和李成器說什麼，隻能把這筆賬都算在了王蓁身上，她王蓁的心思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怎麼現在反倒是成了她的錯了？
“恭喜你呀元玥，你馬上就要是明王妃了，等你做了王妃之後可千萬彆忘了我們啊。”
“還有我還有我，我還幫你打過糍粑呢。”
“元玥你還真是命好，何大哥搖身一變成了明王，你也跟著雞犬升天了。”
“對呀元玥，你做了王妃之後可不能忘了我們啊，你剛進宮的時候我還給你蓋過我的杯子呢。”
元玥剛從司膳房出來，就遇到一群宮女圍上來，對著她說一些讓她聽不懂的話，什麼意思？什麼王妃？
“你們都圍著元玥乾什麼？嘰嘰喳喳的好像鴨子一樣。”甘若芊從尚宮局出來就看到元玥被一群人圍著，想要走都走不出去。
“我們和元玥說話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是元玥什麼人啊？”有宮女不滿的說道。
“我和元玥是好姐妹，怎麼樣？”
甘若芊此話一出，眾人一陣嬉笑，說什麼好姐妹，還不是看到元玥要做明王妃了來沾光的，比她們高尚多少？
用了好大的力氣掙紮，元玥才和甘若芊從宮女們的包圍下跑出來，到了一個沒有人的安靜地方，兩個人這才鬆了口氣，“到底怎麼回事兒？什麼明王妃，誰要做明王妃了？”
“還能是誰，當然是你了，今天一早太子妃像賢妃提出來讓你做明王的正妃，等你做了正妃之後那不就是明王妃了。”甘若芊說道，“先說好，如果你做了明王妃你一定要給我安排一件輕鬆的活計，咱們好姐妹你一定要多加照顧我才行。”
“太子妃她怎麼會讓我和明王在一起？我一直把他當成兄長看待的。”元玥不明所以，自從李成理做了明王之後，他們兩個也沒有在眾人麵前見過麵，她一直都有意在避嫌，怎麼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明王是皇上的嫡子，你又不是公主，他可不是你兄長。”甘若芊想了一下，“太子妃雖然讓你做明王的正妃，但太平公主好像不同意，我聽人說太子妃在從賢妃娘娘宮中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可能是被太平公主訓斥了。”
元玥點點頭，她知道她身份，一個宮女配侍衛到還惡意，但是如果要陪王爺她可不敢，進宮這麼長時間她也意識到那些主子不是隨便能夠惹上的，她姐姐的事情舉步維艱，如果真的是太平公主所為她不好報仇，如果不報仇，她也無顏麵對姐姐，正糾結著呢，她現在也不想考慮她的婚事問題。
“元玥。”
一道聲音傳過來，元玥和甘若芊看過去，李成理走過來，“參見明王殿下。”
“不必多禮。”
兩人起身，甘若芊也很有眼色，“那元玥你和明王慢慢聊，我先走了。”
jr甘若芊走後，李成理問道：“今天的事情沒有給你造成困擾吧？”
“沒有，我一整天都在司膳房忙著，也是剛剛知道。”元玥從小就跟著戲班子走江湖賣藝，也是豪爽的性子，知道不是李成理的意思而是王蓁的意思也就不在意了。
“對了何大哥，你確認了我姐姐最後一次出現是去了紫宸殿給太平公主送湯飲嗎？”
一說到這個李成理又有些遲疑了，說韋後讓人給太平公主下毒是李隆基說的，還有他也隻是說那時候有這麼一件事情，也不能確認那個人就是殷瑈，他這幾天在忙著文泉書院的事情，也無暇顧及殷瑈的事情。
“對不起元玥，我這幾天太忙了，今日太晚了，我明日便去公主府問太平公主此事到底如何，一定會幫你將此事調查清楚。”
如果是以前李成理幫忙調查，元玥沒有什麼想法，認為那就是朋友之間的幫忙，可是現在他是明王了，太平公主是他的姑姑，如果真的查到是太平公主所為，他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要不何大哥你還是不要查了，畢竟太平公主她現在是你姑姑，這種事情……”
元玥沒說完，李成理便打斷她的話開口說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果真的是太平公主所為，我也是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謝謝你何大哥。”
元玥知道她自私了，但她隻有姐姐那麼一個親人，她不想要讓姐姐不明不白的就從這唐宮當中消失。
“蓁兒，我聽聞你今日身體不適，可好些了嗎？”李隆基剛回到東宮，就聽宮人說王蓁不舒服，就連晚膳都吃了很少，連忙來到臥房看望她。
王蓁的身體實際上也沒有多麼的不舒服，都是因為心理上的難過，她知道她出身不高，在武則天做女皇的時候相王不受重用，以她的出身嫁給相王的庶子還可以，但是現在相王登基為帝，他的庶子現在做了太子，她作為太子妃，出身就有些不夠看了。
鄭家和薛家雖說現在也沒有高官，但搭上了一個太平公主，鄭純熙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了，更何況皇上既然說了要給李隆基選側妃，出身一定不會太差，不管最後選擇的是否是鄭純熙，她的出身都勢必會被壓上一頭。
“三郎請放心，蓁兒無事，可能是這幾日太過勞累，休息一會兒便好了。”王蓁虛弱的說道。
李隆基看著王蓁蒼白的一張臉，摸了摸額頭也不熱，今天賢妃宮中發生的事情他也知道，知道王蓁現在心中不好受，“蓁兒，今日太平公主在賢妃宮中所說的話你切勿放在心上，我回去和父皇說清楚，不納側妃。”
“三郎，蓁兒並非善妒之人，三郎日後是看做君主之人，君主怎麼可以沒有三宮六院，三郎待蓁兒之心蓁兒明白，所以三郎也不用多說。”王蓁柔柔弱弱的說道，“隻是蓁兒擔心太平公主當真將薛紹的外甥女嫁到東宮來，到那時候恐怕恐怕這東宮也會布滿了太平公主的耳目，三郎可能還不知道，太平公主今日在賢妃宮中還說當年則天皇帝稱帝是破了先例，打破先例並無任何不妥，隻要有本事可以做任何事情，蓁兒實在是擔心。”
李隆基一直都把太平公主當成他的敵人，現在也不例外，但是這類的話他卻也還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即便是王蓁此時不和他說，他也早就從宮人口中聽到了，她竟然不擔心這些話傳到父皇耳朵裡，可見她的大膽和目中無人。
李隆基哪裡知道，雲夢早就和李旦攤牌了，她既然不想要這個皇位，那就沒有道理讓李旦以為她對皇位有興趣，這對她也是一件麻煩事兒，而她的這些想法李旦知道也就知道了，他是絕對不會讓李隆基知道的。
身為帝王怎麼可能不擅長權衡之術，現在三個皇子，宋王李成器雖然是嫡子，但沒有繼承皇位的心思，明王剛剛認祖歸宗，可以說毫無根基，根本就沒有和李隆基競爭的可能性，所以李旦要讓李隆基認為雲夢這個太平公主會是他最大的敵人，時刻防範著她，而雲夢享受著萬戶之封，手裡又有一直驍勇善戰的蒲州軍，正好是可以和太子抗衡的最佳人選。
安撫好王蓁，李隆基來到院子裡，一黑衣人出現在院內，“太平公主和駙馬計劃著在年前將要前往蒲州，並且拿出來一些時日行走江湖。”
“行走江湖？”李隆基一聲輕嗬，“嗬，這是榮華富貴享用夠了想要過風餐露宿的請苦日子了？”
他可不相信，恐怕是打著行走江湖的幌子，暗中和勾結的人見麵吧，“繼續監視，隨時回來彙報。”
“遵命。”
不管是因為什麼，既然她離開了皇宮，行走江湖身邊帶著的人肯定不多，這個機會他可一定要把握住了，不然真的讓她勾結官員回到京中，那他這個太子之位恐怕就要做到頭了。
李隆基想到了雲夢和黃藥師出行會帶很少的人跟著，但沒想到太平公主一行人出了城，她竟然讓那些人先行往蒲州去，而她和黃藥師兩個人共騎一騎，慢悠悠的走著，欣賞著晚秋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