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蜜語紀 紅九 12336 字 7個月前

20、活得很不堪

許蜜語狠狠地楞在門外。

她看著眼前依舊挺拔、依舊英俊的男人,穿著他一貫愛穿的白襯衫和西裝褲,襯衫領口和袖口也一貫地解開了扣子鬆散著。他好像一切照舊沒變,現在卻是她眼裡最陌生的人。

門內聶予誠的吃驚一點也不比許蜜語少。他看著許蜜語的臉,好半天回不過神,連她的名字都叫不出一個字來。

他身後的魯貞貞看到許蜜語,倒是又意外又掩不住幸災樂禍地“呦嗬”了一聲。

她這回倒沒穿睡袍,穿著件寬鬆的連衣裙,皮膚好得白裡透光,臉上滿滿都是被福氣供養著的膠原蛋白。她光鮮亮麗得像朵花一樣,反襯得許蜜語灰皴皴的,又蒼老又無神,像棵快要枯死的老樹。

魯貞貞水靈鮮嫩地站在聶予誠身後,慵懶溫柔地開了口:“予誠,彆堵門,讓服務員進來把房間打掃一下。”

聶予誠回頭看她一眼,壓低聲音輕斥了一句:“你彆挑事了!”

魯貞貞一下沉了臉。她走上前來,兩手叉著腰。聶予誠像是忌憚著她什麼,躲開她些,不跟她硬碰。

魯貞貞笑起來,笑得陰陽怪氣:“我讓客房服務員打掃房間,不過就是要她做一下分內的工作,這怎麼能叫挑事呢,是吧,蜜語姐?”

魯貞貞故意把蜜語姐三個字叫得甜甜的。

許蜜語看著魯貞貞,看她放肆地抖落滿臉得意給自己瞧。

許蜜語知道,魯貞貞在用她們兩個人才懂的方式,向她複仇:你不是說你拿得住我們身旁這個男人嗎?可你快看看吧,你曾經那麼得意,現在卻要來伺候我、給我打掃房間呢。而這個男人,他現在歸我。

許蜜語壓下心中的各種滋味。她不允許自己去體會那些滋味到底是什麼。

她不允許自己後悔和退縮,她要自己體麵地應對眼前這兩個人,哪怕她現在的職業身份從他們眼裡看來,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她問了聲:“請問是需要打掃房間嗎?”她努力讓自己鎮定如常,可聲音裡還是有壓不住的一絲啞澀跑了出來。

“不用!”

“當然!”

聶予誠和魯貞貞異口同聲,回答出了兩個截然相反的答案。

“蜜語,你不用進來打掃!”聶予誠走近門口,語氣急迫,想讓許蜜語趕緊離開。好像他那麼的不忍心看她在他們麵前展現卑微。

許蜜語木然地看著聶予誠。從他眼睛裡好像能看到很深的傷慟一樣。而那傷慟他毫不掩飾地呈現著是為了她才起的。

她又去看魯貞貞。

真奇怪,她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聶予誠現在這麼忌憚她。她衝他又插起腰,聶予誠邁近的步子就停下了,不敢靠近她、怕傷了她似的。

魯貞貞靠著這動作無聲地製服了聶予誠。

然後她回頭,泛起甜甜笑容,告訴許蜜語:“蜜語姐,我要是讓你做全套衛生,你該說我是故意難為你了。要不你就幫我擦擦桌子收收垃圾好了。”

許蜜語看看擋在麵前的聶予誠,平淡地說:“勞煩您讓一下。”

聶予誠站著不動。魯貞貞走過來拉開他。許蜜語走進房間時,看到聶予誠眉心間擠著一抹痛似的。

她安靜地走去抹擦桌子。魯貞貞走過來,坐在桌子旁邊的皮椅裡,仰著頭看著許蜜語,語氣中充滿關懷:“蜜語姐,我記得以前你每天除了看劇就是保養皮膚,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保養啊?你的皮膚現在看起來,已經快把你帶到四十歲去了。”

許蜜語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不回答她,也不看向她,手腳麻利地挪開桌上的一杯水把桌子擦乾淨。

她擦完桌子就蹲下去,收拾桌子下麵的垃圾袋。

魯貞貞看著桌上的那杯水,抬手提起杯柄,把杯子端起來。

水杯在經過許蜜語頭頂時,魯貞貞的手一抖。

杯子裡的水一下傾灑在許蜜語頭頂上。

許蜜語正蹲在地上收著垃圾,突然眼前一花。她閉上眼,感覺到溫溫的水流和頭發一起在前額流淌。

心裡轉瞬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魯貞貞在報複她曾經潑出去的那杯水。

睜開眼時,睫毛上還帶著水滴。她還是蹲在地上,抬起頭去看魯貞貞。

“不好意思啊蜜語姐,我手抖了一下。”魯貞貞晃了晃手裡的杯子,溫柔又和氣地說著毫不走心的道歉。

許蜜語從她的眼底和表情裡看到了故意,還有那份就是要在她前夫麵前羞辱她的解恨。

許蜜語飛快地想,這時候如果衝動地站起來,也還給魯貞貞頭頂一杯水,自己的工作恐怕就沒了。

所以她也報複性地賭一下吧。

賭賭看,剛離婚就和彆的女人共築新鮮愛巢的聶予誠,對她是不是絕透了情。

她還是蹲在那裡,轉頭去看向聶予誠。她知道自己睫毛上正帶著水滴,就像掛了淚珠一樣。她把眼神擺到受傷怨憤卻又隱忍的樣子,隔著掛淚般的睫毛,望向聶予誠,什麼也沒說,卻用眼睛把什麼都說了。

她發現自己不是沒有心機的。用魯貞貞的方法回敬魯貞貞,這似乎比回潑她一杯水更加解恨。

許蜜語一下就從聶予誠的眼睛裡看到了巨大的痛苦,那份痛苦讓他開口斥責了魯貞貞。

然後他飛快起身去拿了條毛巾回來,拉起許蜜語,當著魯貞貞的麵為她擦被淋濕的頭發。

許蜜語想可以了。這樣就可以了。聶予誠再對她碰觸下去,她要反胃了。

她抬手擋開聶予誠,後退開一步。

魯貞貞從椅子上站起來,滿眼盈淚地泣訴:“予誠啊,你是我老公,我才是你老婆,你怎麼能當著我的麵對彆的女人這麼親近維護啊?”她那副樣子已經快要氣瘋急瘋嫉妒瘋了。

聶予誠看她一眼,沉著聲回了一句:“魯貞貞,你適可而止吧!”

許蜜語看到這句話讓魯貞貞本來柔弱的表情飛速起了變化。她白淨美麗的麵龐爬上猙獰。許蜜語覺得心頭有了一絲快意。

但她來不及看到最後魯貞貞是不是要變身大鬨。她發現自己被聶予誠驀地扯了一條胳膊向門外拉,速度不容她反應,力道不容她拒絕。

她被聶予誠拉出門口。但她發現自己不是被趕出房間的——因為聶予誠也跟著一起出來了。

他把她拉到門外走廊上,把她幾乎是甩到牆壁上。然後他站在她麵前,把她阻擋在他與牆壁之間,滿麵痛苦和疑惑地問:“為什麼你會淪落到來這裡乾這個?離婚時我給你的錢呢?錢被你媽都拿走了嗎?你媽你姐你弟弟他們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他一句緊跟一句地問著,問得好像再多說一句話,就會帶出哭腔。

許蜜語笑起來。她笑容裡帶著嘲諷告訴聶予誠:“你這麼關心彆的女人,你老婆在房間裡都聽著呢。”

聶予誠臉上的痛苦更深刻了幾分。

他叫著許蜜語的名字,聲音喑啞:“蜜語,我把離婚前分給我的那半錢也給你,你不要再做這個了,我看不得你做這個,我看不得……看不得你這麼吃苦!”他眼圈紅了起來。

許蜜語橫下心,不讓自己為聶予誠的話所動。出軌離婚後就立刻和小三再婚的前夫,他對舊情展現出的任何不舍都是那麼廉價。

“我乾嗎要你的錢?”許蜜語看著聶予誠,冷靜地,也冷漠地說,“這份工作怎麼了?靠自己雙手養活自己的工作,會比以前給你做全職保姆可恥嗎?”

她話音剛落,有人影從剛剛房間裡衝出來。

魯貞貞又端著一杯水出來了,她打算再往許蜜語臉上招呼一回。

在她揮動胳膊的一瞬,聶予誠側身擋在許蜜語麵前。

水潑到他的下巴,他顧不上擦,任水珠淋漓著,看向魯貞貞問:“你是不是瘋了魯貞貞?”

魯貞貞眼睛汪起淚,模樣柔弱,從嘴裡蹦出的話卻一句硬過一句:“聶予誠,我看你才是瘋了!你敢給她錢,我就立刻起訴她以小三身份侵占我們夫妻共同財產!許蜜語,我好歹叫你一聲姐姐,這是我在尊重你,可你再這樣就彆怪我找你領導投訴你勾引彆人老公!”

許蜜語聽著這番話,實在忍不住,冷笑起來。

魯貞貞如今所控訴的,不就是她曾經對彆人老公所做的嗎?彆人賊喊捉賊,她倒是三喊捉三。

再看一眼聶予誠,他一副夾在兩個女人中間左右為難的樣子,又著急又無奈又委屈。

許蜜語想,真是可笑。男人怎麼總有那麼多他不配有的情緒。被他們兩口子送入不堪境地的人是她,卻搞得受了天大委屈的人是他一樣。

下一刻聶予誠臉上終於浮出決然神色。他終於在兩個女人中有了抉擇。他轉頭看著魯貞貞,對她壓低聲音吩咐著:“你現在,回房間去!”

說著他朝她肩膀抬手,看樣子想去推送她進房間。但他想起什麼似的,顧忌地把手隻在她肩膀上搭了一下,就收回了手。

魯貞貞眼眶通紅,聲音裡都濕漉漉的帶上了淚:“你是要推我嗎,予誠?那好,你來推我,推啊!你把我和孩子一起推倒好了!”

許蜜語耳中一震。她明白了從剛才房門打開一直到現在,聶予誠都在顧忌什麼了。

聶予誠的動作沒再冒進,但聲音依然強硬。他冷臉看著魯貞貞,一字一句告訴她:“你,現在,給我進房間去!”

魯貞貞看著聶予誠的表情,知道她已經把他逼到極限了。她不敢再硬碰硬下去,畢竟這個男人吃軟不吃硬。她已經是合法的聶太太了,許蜜語就是個人老珠黃的下堂妻。她就給他們這點空間好了,回頭她再慢慢收拾許蜜語。

她狠狠看了許蜜語一眼,進了房間。

聶予誠在她身後把房間門關上。然後拉起許蜜語的胳膊沿著走廊走出一大截距離去,停在一個消防間前。他顯然是不想讓魯貞貞再聽到他們的談話。

這裡雖然離那個房間都有一些距離,卻離電梯口很近,也是通往行政酒廊的必經之路,很容易有人經過。許蜜語想儘快擺脫掉聶予誠,不想跟前夫拉拉扯扯地成為彆人眼裡嘴裡的八卦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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