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風暴中,許多個體戶因為是否屬於黑心資本家的爭議散儘家財甚至鋃鐺入獄,直到兩年後上麵終於重新定調,肯定了私營經濟同樣屬於社會主義經濟的一部分,才得以被放出。
江海是少數在這場風暴中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的私營企業主。
當然,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也隻是事後說來的輕鬆。對於當時的江海來說,卻無異於頭頂驅逐不散的巨大雷雲。
那是他頭一次慶幸,他跟宋阮阮早就離婚,還沒有重新扯結婚證。而阮阮之前也在教授的建議下,直接被保送了學校的本碩連讀。
此時她剛好處於本碩連讀的第二年初,接下來馬上要開始為分配工作的事做準備了。
江海有人脈,提前得到了消息,趁著還能自由行動,他將家裡能動的所有金條和一部分現金都帶在箱子裡,去了臨縣,然後從臨縣坐火車到S市附近的一個城市,再坐汽車,幾番輾轉來到了宋阮阮所在的S市。
他是晚上從家裡出發的,也是天黑了才偷偷去了宋阮阮的學校,一直在實驗室外頭等她。見她和幾個同學一起出來,他刻意壓低了嗓音喊了一聲:
“宋阮阮。”
此時是冬天,他戴著帽子,臉藏在圍巾裡,不熟悉的人根本認不出來是他。
彆說是其他人,就連宋阮阮聽到有人喊她,望過去的時候,第一眼也沒認出來,還是多看了一會兒,才發現是他。
“你過來一下。”
宋阮阮跟同學同行的同學示意他們先走,這才走了過去。
“不要說話,我有事跟你說。”
江海罕見地沒有跟她溫存膩歪,而是丟下這句話,拖著箱子轉身就走。
兩人一起乘著公交車,去了他們在S市買的房子。
80年開始,國家就已經出台了關於商品房的相關規定,允許房屋私下買賣。
政策剛一下來沒多久,江海就給宋阮阮買了一棟洋房。
江海沒有城鎮戶口,房子是登記在宋阮阮名下的,地點則是特意買在了離陳美珍家不遠的地方。原本隻是為了江海來S市的時候有地方住,宋阮阮假期也可以不必一直待在學校宿舍。
如今,江海卻很慶幸這一安排。
以目前嚴峻的形勢來看,他的後半輩子大約也隻能和其他人一樣在牢獄中渡過了。他無法再給阮阮一個家,但有了那座房子,她至少有一個容身之所。
她向來親近的陳美珍也住在附近,他不必擔心無人照顧她。
宋阮阮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隻覺得今日的江海,麵沉如水,對她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冷漠。
她不是沉不住氣的人,雖然覺得他反常,卻還是耐著性子等待他主動開口。
這一等,就等到了進了他們的房子以後。
江海徑直拿著箱子走向了地下室。這裡曾是一個富貴人家的房子,地下室自然會有藏金銀細軟的地方。
把箱子放在牆裡隱秘的保險櫃前,他道:
“宋阮阮,我仔細想過了,你以前說得對,我們兩個並不合適,還是分開比較好。”
他疏遠地連名帶姓喊她,不再親昵地叫阮阮,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冷淡無波。
宋阮阮秀眉微蹙,驚訝地望著他:
“江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這實在是太突然了,沒頭沒腦的,忽然要跟她分手?
江海轉過身,語氣更加漠然:
“還需要再重複一遍嗎?我決定跟你分手!當然,分手前我也不想欠你什麼,箱子裡的東西是我給你的補償。你自己拿著,好自為之吧。”
說完,就大步往樓梯口走。
這是江海頭一次主動要放棄她。也是宋阮阮頭一次被人說分手。
從未有過的體驗,讓她還來不及有太深的感受,以她的驕傲,自然是不會接受這樣突兀的單方麵宣告。
“江海,你給我站住!”她帶著幾分怒火衝他喊道。,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