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1 / 2)

獺爺雖然開了十幾家娛樂場所,但他本人是不喜歡熱鬨的,他更喜歡找個茶室喝喝茶,聽聽琴。今天心血來潮,想看看酒吧一條街的經營狀況,隨便找了一家熱鬨些的,結果非但沒有什麼驚喜,還被這家酒吧的主管告知前不久出了事。

他當是什麼要緊的事,結果隻是有個服務生把酒櫃碰倒了,砸了幾瓶酒而已。

獺爺坐在包廂裡,手裡拿著一個保溫杯,低頭看帳:“砸了就砸了唄,又不是故意的。”他並沒在意這個,接著問道:“稅沒交錯吧?彆搞什麼小動作啊,我還等著年末政府給我發納稅大戶的表彰呢。”

“沒有沒有。”主管賠笑道;“是啊,砸了以後我們讓他把錢賠了,結果他跑了,還打了人。”

“哦?那可不行。法治社會打人怎麼行呢?”獺爺皺起眉,放下了財務報表。

幾十年前,糾結一群人耍橫的時代已經過了。江湖傳言都是假的,虛假的大佬才張牙舞爪到處惹事,真實的大佬都在默默賺錢,更在意的是能不能拿到納稅大戶的表彰。

“是呢,所以我找人把他帶過來了,欠條也準備好了,讓他簽個欠條就放他走,絕對不惹事。”空調很足,但主管還是擦了一下額頭的汗。他沒意識到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哦,那正常。”獺爺接著翻看報表:“上這簽吧。”

“這,不好吧...”主管的汗又流了下來。

獺爺瞟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主管忙住嘴,招呼門口的服務生把人帶過來。

賀間被兩個人拉扯著,顯得狼狽不堪。他喘著粗氣,瞪了主管一眼,然後看到了坐在沙發中間的獺爺,心涼了半截。誰沒聽過獺爺的凶名?江湖傳言有板有眼,就差把老頭子刻畫成午夜食人的怪物了。

主管偷偷瞟了一眼獺爺,兜裡的字據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最後還是咬著牙拍在賀間麵前:“欠條,簽字就放你走,打人的事也不再追究了。”

賀間知道那不是什麼欠條,分明就是高利貸的借據,他不接筆也不說話,一副就是不簽的表情。這回反倒輪到主管慌了,他隻希望賀間能趕緊簽了字,然後他好光速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不在獺爺麵前暴露高利貸的事。

獺爺隻是拿著他的保溫杯靜靜看戲,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又好像什麼都知道。

一屋子的人各懷心思,就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包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沒了隔音的門,火爆的音樂聲一擁而入,還摻雜著幾個男人的喊叫聲。

“你倒是攔著她啊!”

“不是,能不能不甩鍋!你沒攔住你讓我攔我也攔不住啊!”

包廂裡的人齊齊看向門口,隻見一個穿著白襯衫,頭發紮得一絲不苟的年輕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徑直走到賀間身前,撥開抓著他的兩個人,把他護在身後。這場麵讓賀間一下子回想起了某個小巷子,她好像總能在他最狼狽的時候從天而降。

她這身行頭絲毫不像是來這地方玩兒的,如果再配上一個三角尺,直接就能開口講黃岡密卷。

“給我瞅瞅。”她伸手就把那張紙奪了過來,速度快得像一陣風,讓主管都沒反應過來。

“你誰啊?!”主管胖子吼道:“你們把門的乾什麼吃的,這地方誰都能進嗎?趕出去!”

“我他經紀人,我家藝人簽字我必須全權代理。”常湘滿口跑火車,一目十行把紙上的字看了一遍:“這通告我們不接。”

主管:“......”

這人有病吧!

剛才沒攔住常湘的幾個服務生紛紛上前,剛走出兩步,就聽到獺爺開口。他饒有興趣看著衝出來的常湘,聲音喑啞得像是嗓子被刀片刮過:“為什麼不接啊?欠債還錢不是很正常的嗎?”

大佬都說話了,想過來拉常湘的幾個服務生隻能默默退下,那主管欲言又止,終究訕訕垂著手站到一旁。

“哪有交個罰款還借高利貸的。”常湘大大方方把紙遞還給獺爺,她心知獺爺的人品,也知道他的格局,這高利貸的事他應該不知情:“能告訴我他為什麼欠了這麼多錢?賭博嗎?我家這孩子嘴硬,一直不跟我說。”

主管徹底急了,忙打斷道:“彆血口噴人啊,什麼高利貸,利率百分之二十四以下可都是受法律保護的!而且他一口氣還不起,就是幫他想想辦法而已。”

常湘把目光轉向主管,突然凶起來:“我跟獺爺說話呢!讓你說話了嗎!想謀權篡位啊?”

“你!”主管瞬間泄氣。

獺爺揮了揮手讓主管閉嘴:“不是賭,是他打翻了酒櫃。”

常湘的臉色瞬間緩和,扭頭對身後的賀間問:“是這樣嗎?”

賀間被一路拖過來,受傷還沒好起來的肋骨又傳來劇烈的疼痛,他強咬著牙挺著,當聽到常湘的聲音的時候一陣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當常湘纖瘦的身體擋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從來沒感覺到如此安心。

無論是從學校還是在酒吧,一直擺著凶巴巴的厭世臉,裝成很難惹的樣子,都忘記了其實自己麵對惡意時也會害怕,不想表現也不想說的原因是說了也沒有用,沒有人聽,沒有人相信。

可是在常湘轉頭和他確認的時候,這段時間的所有委屈都一起席上心頭。

是了,從一開始就沒有人問他撞到酒櫃的時候有沒有受傷,也沒有人問他事情的經過是怎麼樣的。他就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被堵在巷子裡,明明不是他的錯誤,卻要他承擔所有後果。賀間鼻子一酸,聲音乾澀:“我隻是去拉架,然後被推了一把,架子才倒了。”

他第一句話說出口,第二句話就暢快多了,聲音也變得更大了:“我說了慢慢還錢的!他們又逼我簽利息很高的借款!”

“憑什麼的呀!”

說到最後,他終於成了拉人告狀的孩子:“那個月工資都沒給我!我連著乾了十八天!也沒算到這個錢裡麵!”

所有的話都說出來後,整個胸腔都通暢了,整屋子的人都靜靜聽著他的控訴,表情各異。賀間感覺有點丟人,正有些懊惱,聽到常湘溫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