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2 / 2)

“對嘛,說出來就對了嘛。以後想說什麼就說,你不說彆人怎麼知道呢。”

他頓時覺得沒那麼難受了,倔強補充了一句:“...不是在找借口,那六萬塊我不會賴賬,一定會想辦法還的。”

獺爺笑了笑,對縮在一旁的主管道:“這麼解決?”

主管忙說道:“都是誤會,說開了就好了,六萬塊錢你還上就行。要是願意還可以回來繼續乾,我找人給你把那個月工資清了。我送二位出去。”

賀間沒想到這件事可以解決得這樣順利,他不明白這個主管變臉為什麼這麼快,本能覺得,如果不是常湘在這裡,自己要麵對的絕對不會是這些。

“誰說我們要走了!”常湘直接走向主管。

她總是這樣出其不意,舉手投足之間都讓彆人的目光圍著她打轉,不知道又要有什麼危險發言。賀間提著一口氣,聽常湘說道:“說六萬就六萬?沒個賬單?”

她這是,要講價?這也能講價?賀間覺得這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範圍。但獺爺偏偏還就配合她,吩咐道:“拿賬單過來。”

賀間扯了扯常湘的衣角,小聲道:“算了吧。”

“沒事。”常湘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在取賬單的空檔,獺爺忽略了一旁的主管,主動伸手招呼常湘:“你是他什麼人呀?他姐姐?”

“我是他班主任。”常湘毫不客氣直接坐到了獺爺身旁,拿起茶桌上的茶壺就開始沏茶。

賀間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那是誰啊!那是獺爺!幾十年前是爪牙鋒利的老虎,現在是精明的鷹,在整個昌州市最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之一,誰不恭恭敬敬喊一句尊稱。常湘就這麼自然地坐在他旁邊,態度和對待一位普通的退休老大爺時無二。

獺爺覺得她挺有趣的,看著她一頓操作,直到常湘把沏好的茶恭恭敬敬遞給了自己,她臉上寫滿了乖巧,好像剛才囂張的是彆人。

“您喝茶。城南城北,我也隻敢在您這胡來,仗著的是您看人準,心裡什麼都明白。”

胡鬨一通又開始恭維,但獺爺還真就吃這一套,伸手把茶接了過來。二人聊了幾句,常湘的嘴突然變甜了,又不是油膩的諂媚,每一句都讓人覺得並非刻意恭維,而是真的就是這樣所想。

這時候拿賬單的人才姍姍來遲,常湘接清單,手指著價格最高的五瓶酒:“這俄羅斯星鑽標的總進價竟然是一萬塊錢,我看實際價格至少要抹兩個零吧?原因大家都懂,用我來說嗎?”

“你彆瞎說啊!”主管嚇得臉都白了:“我家可不賣假酒的!”

“獺爺不賣假酒,但他手底下的人賣啊。有人拿真酒的錢買假酒不是很正常嗎?真酒標簽上有小行燙金的圖案,假的沒有,要查查瓶底編號嗎?”常湘咄咄逼人:“再查查放高利率貸款的賬戶,最近有多少業務和這酒吧有關,是不是誰搞出來的,誰心裡沒點數嗎?”

常湘把清單一甩,直接扔到主管懷裡:“千裡之堤毀於蟻穴,獺爺二十年來行得正,才打下的基業,現在也處處小心,你們怎麼就不知道耳濡目染四個字怎麼寫呢?獺爺,錢我們就不還了,工資也不要了,您清理門戶吧。我帶我弟弟走了,這次來得匆忙,下次一定給您帶點土特產。”

賀間一直在旁邊聽得雲裡霧裡,隻聽明白了一個“錢我們就不還了”。他呆愣愣看著常湘,隻覺得她理不直氣也壯的樣子無比帥氣。

就這麼不還了?這就不還了嗎?

欠了錢還能不還的嗎?

賀間難以置信,但獺爺還真的微笑對她頷首。常湘拉著他就走,賀間被扯著胳膊,在走出房間的最後一秒微微側頭,隻看到對著他趾高氣揚的主管像隻喪家之犬一樣跪在地上,不斷祈求著什麼,然後包間的門被重重關上,再看不到裡麵是什麼樣的光景。

他被常湘一口氣從那個包廂拽到了外麵,突然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耳邊也沒有了嘈雜的音樂,取而代之的是綠化帶裡的蛐蛐叫聲,一切讓他覺得就像是做了一場夢。

折磨了他很久的夢魘,就這麼輕輕鬆鬆灰飛煙滅了。賀間站在胡桃夾子的門口,仰頭看著月亮,這月亮缺了一個角就要圓滿,每一寸光芒都格外透徹。

他還沉浸在月亮裡,餘光突然瞄到了一堆豪車中一個極其突兀的存在。

誰把小三輪停這了!而且這個小三輪,怎麼如此眼熟?

“走了!”常湘從門口的侍者手裡接過鑰匙,把大鐵鎖打開,把三輪推上了馬路:“看什麼呢?你來蹬啊!自己家三輪車不認得了嗎?”

“啊?”

賀間稀裡糊塗坐上了座椅開始蹬車,常湘輕輕一躍,坐到了三輪的鬥裡。

他聽到馬路上人們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大多是“你看你看那兩個人”“拍抖音呢吧?”“街頭藝術?”,甚至有人拿出手機開始錄像。賀間的肋骨瞬間就不疼了,腳下蹬得十分起勁兒,一心要逃離尷尬。

九月的夜晚不算熱也不算冷,就是剛剛好,讓人無比舒適。賀間把腳蹬蹬成了風火輪,頭發被風撥弄著,他很久都沒感到這樣輕鬆了。

等終於逃離了喧囂,在隻有路燈閃爍的小路上,賀間放緩了自己的速度,輕咳一聲,但沒有人應答。他回頭看向身後,卻發現坐在鬥裡的常湘已經側著頭睡著了。此時剛好還吧唧了兩下嘴,一點都不像剛不久在酒吧裡鬨海的哪吒樣。

賀間把車停了下來,從路邊的超市買了一瓶最貴的酸奶,悄悄塞到了常湘的懷裡。這時常湘才迷迷糊糊醒過來,她很自然打開手裡的酸奶,揚脖喝了下去。

他心裡想了無數句話,但是哪句都不是很合適。他想問“為什麼要幫我”、“怎麼猜到酒是假的”或者“為什麼會恰好出現在這裡”,無窮無儘的問題不知道應該這麼開口,眼看著常湘就要喝完了酸奶重新閉上眼睛,鬼神神差脫口而出的是:“那個副班長還是算了吧,我真的當不...”

他話剛說到一半,常湘把酸奶一飲而儘,抬手將盒子扔進路邊的垃圾桶,沮喪地小聲嘟嘟囔囔:“哎呀,上班真的好煩啊。數學那麼難,頂頭上司又是個猥瑣大叔,朝七晚六,過幾天晚自習開了要在學校待到九點才能下班。本來以為能有個周末,結果教導主任又告訴我周六需要組織自願學習小組,每個班至少五個人,不夠又要扣我工資,我去哪湊夠五個人啊,真不想乾了!”

她這一頓行雲流水的抱怨,讓賀間開不了口。他在昏黃的路燈下看著一臉喪氣的常湘,猶豫問道:“這麼難的嗎?”

“超難的呀!第一次當班主任,以為自己不討人厭,結果發現一個班級那麼多人,都沒有人喜歡我的,都超想讓我走的。又被討厭,又要被扣工資,乾不下去了呀。”常湘雙手合十,閉眼認真祈禱了兩秒鐘,然後盯著賀間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

“要是班裡能有一個內鬼就好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