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街上沒什麼人。
書院內，看出謝無垠心思不在這兒的陳旻, 略為挫敗的搖了搖頭。
他很幸運的遇到了一個天賦出眾的學生，但同時他也很挫敗。從蒙學書籍到天下士子都要讀用的書籍半年的功夫他已經倒背如流, 他給他講解過的, 他也能正確釋義。該怎麼教, 怎樣才能把他教好，這是他最近一直在煩愁的事。憑他的才學教無垠這孩子, 竟有些吃力了，他並不想耽誤如此出色的學生。原本想帶他上京, 可京都如今正是混亂的時候，他便又歇了心。再加上謝無垠年歲還小, 過早進入京都, 步入浮華，於他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目光瞥見書案上紙鎮壓著的宣紙, 那上麵默了一首詩，詩並無問題，他看的是字兒。
陳旻皺著的眉頭突然就舒展開來, 眼中也帶了一些笑意：無垠聰慧穩重，天賦異稟，但也不是沒有缺點，這一手練了半年還跟狗爬一樣的字兒，就是他眼下的不足之處。
“你這字，還得多練練。”
看著窗外的雨, 想事兒入神的謝無垠回過頭，頗為羞澀的笑了笑，“先生！”
以前是用慣硬筆，後來鍵盤是常態，再後來就是流浪廝殺，沒有安穩之日。毛筆書寫，他這也是花姑娘上轎頭一回。想要寫出一手漂亮的毛筆字，確實還需要時間。最重要的是，他怕再出色下去，他先生該抑鬱了。人還是應該有點缺點好，尤其是他這個年紀的，藏點拙沒什麼不好，省得他這先生總是擔憂他慧極必傷，活不到長大。
“多練練，總能寫出好字。”到底年歲不大，再穩重也有孩子氣的時候，陳旻笑了笑，又道：“這是雲杉先生的字帖，你拿回去多臨摹幾遍。切記，臨摹隻能仿其形，其中風骨還得自己琢磨。”
“多謝先生教誨。”謝三笑著揖了一禮。
舉止得當，行如流水，隻是稚嫩了些，再過幾年後便又該是個雅正端方的翩翩少年郎。
陳旻滿意的點了點頭便讓他先回去。
臨摹字帖什麼地方都可以，再加上雨大不停，回去晚了也不好，所以他也沒有強留。
小心收好字帖謝無垠便揖了一禮，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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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是半開著的，謝老太一行人直接闖了進去。
“老三……”
雨大，街上沒什麼人，謝三一家就閉店幾天歇息，這會兒除了去書院還沒回來的謝無垠，李氏謝三謝大妞都在家躲清閒。
屋內正納鞋底的李氏，抬頭不確定道：“我怎麼好像聽到咱娘的聲音了？”
“好像是奶的聲音，在喊爹呢。”
床上翹著二郎腿的謝三猛地跳了起來，一臉見鬼了的表情，因為他也聽到了。
“你們也聽到了？”
兩人點點頭：“嗯。”
“咱三都聽到了，那就是真來了。他們怎麼知道咱住這兒的……”謝三一臉狐疑的咕噥一句，起身往外去。
出門一看，還真是他娘，還不止一個，身後跟著一大串：“娘啊，你們咋來了？”
謝三站在門簷下問著，沒有上前，這麼大的雨，出去就要淋成落湯雞，他才不乾，“娘，你快到這兒來，這兒淋不著。
“咋，我跟你爹不能來？老娘告訴你，就是分家了你也是我們的兒子，奉養孝敬老人難道不是應該的？”
說著撞開他就往堂屋裡去。
李氏側著耳朵就聽了這麼一句，心下知道麻煩事來了，收拾一番才跟謝大妞走出來了。
“趕緊搬東西，愣著做什麼。”謝老太拍了謝三後背一掌，又問：“李氏呢？婦道人家整天往外邊竄像什麼樣子……”
出來正好聽到這話的李氏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是娘啊，您咋來了。”
也不等她回答，看著謝老頭謝老二往裡搬的家當：“呦，這是知道咱家近日生意不好，給咱家送東西來了啊，真是太謝謝爹娘了……”
再不說話，她的東西就要被李氏這賤皮子扒拉走，謝老太當即呸道：“呸，這是老娘的，乾你屁事兒。”
“那你們這是作甚？”李氏臉色沉了幾分，她當然知道他們不可能惦記給他們送東西，不惦記自家秘方她都謝天謝地了，想著他們給自家送東西，做夢可能還快些。自己這麼一番，不過是為現在的質問打打底罷了。
“作甚？李氏你敢這麼跟我說話，老娘告訴你，即便是分家了他謝三也是我兒子，當兒子的奉養爹娘本就是應該。”謝老太怒瞪著她。
兒子奉養孝敬爹娘天經地義的事，他們敢不答應，她就敲衙門告官，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到時候她再把生意接過來，銀子還不大把的來，謝老太得意的笑著。
李氏還想說什麼，謝三拉住她，自己上前一步護在她們身前，眯著眼睛一臉算計的笑了笑：“應該啊，怎麼不應該。當兒子的奉養爹娘本就是應該的，既然爹娘打定主意以後跟著我們三房過，這家索性都分了吧，大哥四弟得分出去，當初我跟二哥分了多少地，分了多少銀子。照著各分一份給大哥，四弟。家裡剩下得地啊，銀子啊，都歸三房……”
“老三，你發什麼春秋大夢啊。誰跟你說要跟你一房過了……”謝老太懵了一陣，反應過來後當即怒罵。
“那不是娘說要三房奉養你跟爹嘛。這不就是想跟兒一起過得意思。總不能娘是想，既讓兒子出錢出力，好處卻讓大哥四弟拿去吧？”謝三一臉不敢置信看著她。
“……”就是這麼打主意的謝老太。
謝三頓時大叫起來：“娘啊，你要是這麼打主意的話，我是不乾的，天底下就沒這麼欺負人的，合著就大哥四弟是你兒子，我就不是你生的了……”
“混賬，說什麼胡話。”謝老頭嗬斥一句。摁下了還要跳出來鬨的謝老太，轉而道：“你娘不是那意思，村裡漲水了，不過是想來你家借住幾日罷了。你也不用扯分家的事兒，跟不要扯上你大哥四弟，沒得傷了兄弟感情。”
“早說嘛，我還以為爹娘要跟我三房過呢。真是白高興一場。”謝三麵色不改，笑著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