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賊船(1 / 2)

盧明離開後,謝無垠留下張述讓他和周勉一起整理賬簿卷宗,便就帶著趙二出了府堂。兩人緩緩走在街上,走了一圈看了一圈,身後幾股探究的視線從府衙一路尾隨到現在。

試圖往他們身上撞的小偷少說也有十來人了,不過都沒成功就是了。

還有衣衫襤褸的乞丐圍著他們強行討要,嘰裡呱啦說著一些謝無垠他們聽不懂的方言。謝無垠好脾氣的買下了包子攤上的饅頭包子,讓店家分給他們,這才脫身離開。

一路走來,謝無垠隻覺著這裡真不像一個州城,他看向身旁的趙二,問了一句:“怎麼看?”

趙二扯了扯嘴角:“窮山惡水,刁民。”

“精辟。”謝無垠莞爾一笑。

這裡確實就是如此,山多匪多人窮,自他們進入大禺州境地,大大小小遇到了五撥山匪。至於城內,謝無垠搖搖頭,這裡跟京城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就是鬆林縣百姓看著都比這裡的百姓富足。還有府衙後的官邸,說是官邸,可看著已經是年久失修搖搖欲墜了,聽說最近一次翻修是盧明剛接任的時候自掏腰包修的,至今也過去這麼多年,早就破舊。

至少之前他還沒見過這麼廢的府衙。

謝無垠瞥見攤子上的菜不錯,停了下來:“菜怎麼賣?”

攤主嘰裡咕嚕一堆,謝無垠看向趙二,趙二搖搖頭,他也聽不懂。

攤主見他們聽不懂,磕磕巴巴的說起了官話,詞不成句,什麼意思都得連蒙帶猜的。

剛剛那些乞丐嘰裡呱啦的時候,他就隱隱察覺,後來包子攤的老人家說官話也是磕磕巴巴,再到現在,他差不多可以斷定,他們的難處又多了一樣。

街上攤販迎來送往的都不太會說官話,普通百姓更彆說了。

若是以後都這樣雞同鴨講,絕對是要耽誤事的。

謝無垠最後按著外邊的菜價給了銀錢,那攤主愣了一下見他隻是拿了一把菜,便又塞了一把給他,嘴裡嘰裡咕嚕的說著什麼,很是熱情的笑著目送他們離開,一副遇著傻子的高興樣兒。

謝無垠搖搖頭,兩人又走了幾個攤子,到是有幾個會說的但都不利索,不過兩人還是鬆了口氣。找到豬肉攤割了一刀肉,他們就無心再逛下去,提著東西回了府衙。趙二提著肉和菜去了府衙後的官邸,謝無垠信步到了堂內,張述一乾人等還在對賬,不過看樣子很快就能弄好,盧明給出的賬簿卷宗不多。

“大人。”周勉最先發現他來了,忙上前揖了一禮。

“周勉,你跟盧知州多久了?”謝無垠找了個位置坐下,緩緩問著。

“回大人,約有六載了!”

“桌上的賬簿卷宗便是全部了?”謝無垠說著掃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張述幾人。

“是的,大人!”周勉有些不自在的點了點頭。

禺城百姓壓根不拿府衙當回事,更不要說告到衙門。盧知州也不是個貪的當然也沒什麼地方能讓他貪,所以賬簿卷宗都是清清楚楚的,填都填不滿。

“嗯!”謝無垠輕吟一聲,笑了笑又道:“你可願繼續留下?”

“多謝大人。”

周勉的臉上緩和一些,能留下自然是好的,這份工錢還是於他來說還是很重要的,且平日裡也不用忙什麼,很是清閒,雖說換了個知州,但也不要緊,過個十來天都會老實下來,日子同盧知州在時,大抵也相差不了多少。

謝無垠點點頭:“不必拘禮,你且同我說說你們以前都是怎麼行事的,又有那些地方那些人是格外需要注意些的。”

態度溫和,麵帶微笑,此時此刻的他看上去就是個文質彬彬的年輕書生。

叫人看著不由卸下心房。

“大人,嶺南各州與其他地方其他州不同,咱們這兒更是如此,山多,匪多,且土地貧瘠,禺城內……”

周勉說著頓了一下。

“不必顧及什麼,直說就是!”

“是!”

施了一禮,周勉這才繼續道:“大人您剛剛應是在城外走了一圈,大約也看到了,禺城並不多繁華熱鬨百姓多窮困,禺城都如此更不要說其他幾個轄縣,那些也都是窮鄉僻壤,很多時候賦稅都是勉強才能收齊。”

周勉感歎著。

謝無垠點點頭,問:“禺城內未設教司教化當地百姓?本官見街邊攤販的官話都說不利索。”

“有是有,但百姓們多不願意學官話,覺得學官話沒用,還耽誤他們乾活,他們更願意用土話交流,教司也沒辦法強迫他們,久而久之就……”

“嗯,你繼續。”

謝無垠麵色淡淡,看不出什麼。

周勉摸不清楚他是不是惱了,遲疑一陣,口風收了些:“禺城內有四大家族,分彆為龍,譚,秦,莫。城內的商鋪多是他們四家的,城外的田地也多是他們的,還有各縣也有他們的產業,四家在禺城乃至大禺州都是威名震震的。再有就是城外山林中盤踞的土匪時常會下山擾民。”

“沒了?”謝無垠似笑非笑看著他。

明明是笑著,周勉卻覺後背一涼,咬了咬牙繼續道:“大人有所不知,嶺南雖歸屬朝廷,但朝廷不大看得上嶺南這等窮僻地,除了幾個出了礦的州府外,其他各州多不被重視,咱們大禺州無礦且前路險阻。府衙在這裡管不了什麼,真正掌控……”

謝無垠仔細聽著沒說話,麵上始終淡淡。

大概周勉是真的想繼續留下,再開口時幾乎把禺城現如今的形勢,各方勢力以及盧明以往如何行事都說了個乾淨,一清二楚的。大致就是,城內四家掌控了禺城的經濟命脈,轄四縣四家各占一縣。另有城外山匪盤踞擾民,與四家內外勾結,欺男霸女,操縱物價,強占他人良田。還說府衙名存實亡,百姓們有怨無處申,曆任知州不是沒有正直的,隻是那些還沒做什麼就暴斃的暴斃,殘死惡匪刀下的殘死惡匪刀下,剩下的摁下腦袋屈服了。

常年被壓迫的百姓們畏懼他們也不敢有什麼怨言。

就這麼,一群地頭蛇越發膽大包天的當起了土皇帝。

府衙能乾涉的事很少,府衙頒布的公告也無人理會,想要治理這裡,簡直難如登天,為了以後日子好過些,周勉頓了頓又勸道:“大人,大禺州山多,匪多,地少且貧瘠,土人又不服管教,想要治理很難,很難。”

所以,你就不要自討沒趣了!

周勉是幾年前避禍來的這裡,他並不是大禺州人,在他眼裡不通教化的禺州民眾都是土人。

“你的意思是本官想要治理接管禺城,四大家和山匪不會答應,對吧?”謝無垠笑看著他。

說都說出去了,周勉隻能咬牙點點頭:“確是如此!還望大人三思……”

“既如此,將他們一起連根拔除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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