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好不容易緩和的二人關係經過這一鬨, 急轉直下, 掉到了冰點。

第二天開始, 阮秋不吃不喝不說話, 整日躲在被子裡,誰也不肯見。

薛墨非起初以為她是在耍小性子, 餓個幾頓就好了,沒想到一連過去三天, 她竟然滴水未進, 仿佛真的下定決心把自己餓死。

他想待在她身邊,公司實在離不開。當他開完一個三小時的會,從會議室裡出來後,家中傭人打來電話。

“薛總, 阮小姐剛才暈過去了一會兒,醒來後還是什麼都不肯吃,怎麼辦啊?”

他放下手機看向張鋒,吩咐道:

“把周菲叫來。”

張鋒點了頭, 想起一事說:“對了, 之前警察局也打電話過來, 說是屈尋舟的父親想跟您見個麵, 應該是聊和解的事, 您看……”

“不見。”

薛墨非麵無表情的給出答案,關上辦公室的門。

薛家老宅裡,阮秋躺在輕薄柔軟的鵝絨被裡,空調已開到了28度, 身體卻仍然發冷,多日未進食的嘴唇蒼白乾涸,已經起皮。

傭人端來熱好的粥,站在床邊道:

“阮小姐,您不吃東西怎麼行?這碗是銀耳蓮子粥,加了好多蜂蜜熬的,特彆甜,您要不要嘗嘗?”

她沒看她,疲憊而虛弱地閉上眼睛,拉高被子擋住頭,無聲無息地下了逐客令。

傭人端著粥在旁邊站著,等粥涼後才不得不退下去。

阮秋努力忽略自己腹中的饑餓,在腦中幻想爸爸媽媽和屈尋舟的樣子,突然又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

當腳步聲停在床邊後,一個活物被放在被子上,啪嗒啪嗒舔她的手。

她嚇了一跳,繼而發現那是個又軟又濕的舌頭,猛然想到了什麼,拽下被子,果然看見小狗冬冬正衝她歡快地搖尾巴!

她驚喜地叫了聲,撲過去抱住它,抬頭時看見站在床邊的人。

周菲笑道:“開不開心?我特地托人把它從斐濟帶過來的哦。”

“開心,謝謝阿菲姐姐!”

周菲束手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著他倆,表情堪稱慈祥。

等他們玩夠了,她提議道:

“小狗路上沒有吃東西,現在肯定很餓了。我們帶它下去吃東西,你也吃一點好不好?”

好字已經到了嘴邊,偏偏她又想起薛墨非那一晚說得話,喜悅之情迅速消散,又變得頹喪起來,放開冬冬躲進被窩裡悶悶地說:

“我不吃。”

周菲蹲下,摸摸她的頭發。

“你為什麼不想吃飯呢?可不可以告訴姐姐?姐姐很擔心你呀,你看小狗也很想知道呢。”

在她的溫柔勸解下,阮秋啜泣將原因說了出來。

一個小時後,一通電話打到了薛墨非手上。

“薛總,雖然我沒這個資格,可還是得批評您一下,您的做法太殘忍了。”

周菲說道。

薛墨非冷聲反問:“何為殘忍?欺騙她,讓她活在想象之中就不殘忍嗎?她遲早要麵對真相,我的做法有什麼錯?”

“她是得麵對真相,但絕不是現在。現在她的心智與三歲幼兒是一樣的,承受能力跟大人沒辦法比。蒼天大樹能經受住暴風雨,可剛長出來的小樹苗呢?您這行為對她來說不亞於滅頂之災。”

薛墨非無法反駁,麵無表情地看著文件,沉默著。

周菲頓了頓,繼續說:

“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撤回,我們隻能儘量想辦法彌補。薛總……”

“說。”

“她很喜歡屈尋舟,非常信任他,您能安排他們見個麵嗎?”

薛墨非臉色一沉,直截了當地說:“不可能。”

他說那些為的就是讓她忘掉屈尋舟,怎麼可能再親手送回去?

簡直是笑話。

周菲解釋道:“她現在很需要信任的人安慰,如果屈尋舟能勸解她幾句,絕對比我們效果好得多。”

“我說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周小姐,你是我花錢雇來的,能力不行無法完成任何可以直說,我不介意另選他人。”

他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周菲沒法再勸,遺憾地掛了電話。

薛墨非輕嗤了聲,放下手機繼續看合同,幾分鐘後,突然想到一條妙計。

她不是舍不得屈尋舟麼?不是覺得是他拆散了她和屈尋舟麼?

那就讓屈尋舟親自給她一個交代,徹底斷了她的念想。

薛墨非想到這點,連手中涉及幾百億資金的大項目合同都沒心思看了,立刻讓司機備車,前往警察局。

抵達以後,警察以為他是來見屈父的,打算打電話給對方,被他一把攔住,沉聲說:

“我要親自跟屈尋舟談。”

二人又來到那個房間,隔著一張桌子麵對麵而坐。

屈尋舟仍穿著那件黃馬甲,頭發長長了些許,胡茬也出來了,看起來比往日頹廢許多,跟舞台上那個無時無刻不閃閃發光的大明星判若兩人。

他模樣變了,表情卻一如既往的平靜,不卑不亢。

“找我什麼事?”

薛墨非道:“你不是很想跟我私下和解嗎?我給你一個機會。”

屈尋舟沒說話,反而警惕地打量他,篤定他的機會不會給得太輕鬆。

果然,對方繼續說:

“我要你跟她見麵,讓她相信是你主動放棄她的。”

屈尋舟麵色微變,“不可能!”

薛墨非冷笑,“那你寧願讓她知道你是個騙子,是個小偷,故意偷走她毀掉她原有的生活,讓她恨你一輩子?”

“她不會恨我一輩子。”

“你哪兒來的自信?”薛墨非道:“本來等她醒來以後,我們會有專業的心理醫生為她疏導,讓她順利接受她已變成仿生人這件事,我們也會給她安排正常的生活。可被你搗亂以後呢?她以為父母還活著,以為自己隻是睡了二十年,根本沒辦法接受現實,一輩子都被你毀了,你還幻想著她不會恨你?”

屈尋舟放在桌上的雙手褪去了血色,微不可見地發著抖。

薛墨非心中有了把握,傾身上前,壓迫般地看著他。

“你放棄吧,她永遠也不可能屬於你,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等你被判刑的消息一傳出去,全國人都知道你是個小偷,這輩子都彆想再起來了。”

他垂眸盯著桌麵,太陽穴青筋暴起。

薛墨非趁熱打鐵,壓低聲音道:

“隻要你肯配合我,關於你偷走她的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我會告訴所有人,她是我從國外找到的,她仍然可以在我的保護範圍內當一個擁有正常生活的仿生人,沒有任何人會傷害她。至於你,她心智才三歲,很快就會忘記你,比忘記一條狗更快。”

屈尋舟抿了下嘴唇,抬起眼簾,眼神不知何時已恢複平靜,甚至有些輕蔑。

“你求我就求我,沒必要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

薛墨非愣住,“你說什麼?”

“你說了那麼多,隻暴露出一件事——你連個小孩的歡心都討不來。”

他譏嘲地勾起嘴角,“薛總,您真的很可悲呢。”

薛墨非渾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怒意在腦中煙花般炸開。

他強忍著揍他的衝動,冷聲問:

“你到底選哪個?要是不肯,很好,我現在就去召開新聞發布會,讓你的粉絲們看看你在看守所的狼狽模樣,讓她知道你是個竊賊!”

屈尋舟沉默了很久,突然一拳捶向桌子。

為防止罪犯偷襲,審問室的桌子是金屬製的,固定在地板上。

他打完那拳後,桌子紋絲未動,邊緣處出現一塊凹陷。

至於他的手,已經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了。

薛墨非站起身道:“你想做什麼?”

他垂下血流不止的手,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

“我答應你。”

薛墨非略感意外,但是沒有拖延,丟下一句話,“我會儘快安排你們見麵。”

說完就匆匆走了。

屈尋舟被帶回拘留室裡,受傷的手經過簡單包紮,跟腿上的石膏板相互輝映。

他心灰意冷地躺在床上,許久都不動,宛如一具屍體。

一具已經失去靈魂和希望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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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你看這是什麼?像不像一隻小鳥?”

周菲用台燈打光,在牆壁上做手影逗她玩。

她抱著小狗看窗外,一點生氣都沒有。

周菲放下手,輕輕歎了口氣。

這時,房門推開了,薛墨非走進來。

“薛總。”她忙站起身。

“你先回去吧。”薛墨非道。

“可是阮小姐……”

“出去。”

周菲擔憂地看了眼阮秋,無奈離開。

房間裡剩下他們兩個,阮秋撇開臉,看都不想看他。

“阮秋……”薛墨非走到床邊喊了她一聲。

她抱著小狗縮進被窩裡,一言不發。

“我知道那天自己太衝動了,不該對你那麼凶,為了補償,明天我會帶你去見屈尋舟。”

她精神一振,連忙坐了起來,“真的嗎?”

都還沒見麵呢,隻是說一句就這麼開心,屈尋舟到底好在哪裡?

薛墨非心中無比失望,臉上卻強顏歡笑,點了點頭。

“明天晚上跟他一起吃飯,你願意去嗎?”

“我太願意了!”她清脆的嗓音在房間裡回蕩。

“那你現在得吃點東西,不然明天會餓得暈倒。”

“好!”

她甚至不用彆人送到麵前,自己下床穿著拖鞋嗒嗒嗒地跑下了樓,背影透著歡快。

冬冬搖著尾巴跟在她後麵,一人一狗轉瞬就跑遠了,徒留薛墨非獨自站在這冷清寂寞的房間。

沒關係,等明天之後,她就不會再想屈尋舟了。

到那時,他將成為他唯一的依靠。

薛墨非安慰著自己,去了餐廳,陪她一起吃晚飯。

阮秋一邊喝粥一邊很興奮地說:“好久沒有看見舟舟啊,我好想他。明天我要穿那條粉色的裙子,還有你送給我的鞋子。我可不可以給他選一份禮物?”

薛墨非疲憊地點點頭。

“太好了,謝謝你!”

他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受這些委屈也不是不可以,起碼她變開心了不是嗎?

隻是不知道,自己怎樣做才能成為讓她開心的人。

“你是不是不討厭我了?”

阮秋的笑容停在了臉上,抓著勺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為什麼不說話?”

“我可以說假話嗎?”她緊張地問。

“……假話是什麼?”

“不討厭你。”

“……真話呢?”

她害羞地笑了一下,不肯說。

薛墨非又好氣又好笑,罵了她一句,“你這個白眼狼。”

她有點不服氣,“你為什麼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