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陳爸爸陳媽媽從未提過,但其實陳暮生早已成為他們這個家的支柱。

不是經濟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他們退休以後無事可做,滿心隻盼著兒子好,可是活了大半輩子,連欠話費都不曾有過一次的他們,竟然眼睜睜看著兒子被警察帶走,簡直就像看到了世界末日,精神一下子垮塌了。

二人在家中抱頭痛哭,哭到天亮後,陳爸爸沒辦法坐以待斃,拿來紙巾讓陳媽媽把眼淚擦乾,自己出門打聽情況去。

就算沒辦法救他出來,總得心裡有個底,罪名成立的話究竟要判多少年吧。

陳媽媽聞言也要去,沒辦法繼續在家裡待著,二人便攜手出門。

即將離開時,一個人影怯生生地跟在他們後麵,仿佛不舍得他們出去,卻又不敢說話。

陳媽媽回頭看著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她,陳暮生不會被抓,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境地,仍然風風光光地當著教授做他的研究。

可是說到底,這事也怪不了她,是兒子自己鬼迷心竅,冒著犯法的風險把人家偷出來。

她才是受害者呢。

陳媽媽沒辦法無視自己的道德底線,也沒辦法忘記兒子的遭遇,心情極度複雜,最後歎了口氣,叮囑她道:

“妙妙,我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你哪兒也彆去,在家等我們,餓了就從冰箱裡拿吃的,好嗎?”

阮秋抱著冬冬緊張地問:“你們真的會回來嗎?”

“會,你放心。”

她得到承諾,沒有再跟,目送他們開車離去。

等車影消失後,她還是不願意回房間,就站在門邊望著,希望下一秒鐘他們便回來。

然而沒過多久隔壁的門就開了,養泰迪的那個男人走出來。

她打了個寒顫,趕緊關門躲去客廳裡,打開電視,把聲音調到最大。

“海綿寶寶,我們一起玩吧。”電視裡的派大星說。

誰來跟她一起玩?

阮秋低頭看著冬冬,後者也瞪著那雙圓溜溜的藍色眼睛看著她。

她鼻子發酸,忍不住把它抱得更緊了一些,同時心裡對父母的思念更加嚴重了。

陳爸爸陳媽媽一走就是一整天。

中午阮秋從冰箱裡拿了麵包吃,又喝了一杯酸奶。

到晚上時,能拿來就吃的主食已經沒有了,她隻好打開零食櫃,用餅乾填飽自己可憐兮兮的肚子。

叔叔阿姨呢,怎麼還不回來?

阮秋趴在窗戶上望眼欲穿,冬冬也開始不安,繞著沙發轉圈圈。

外麵的小路上沒有一個人,對麵的房子裡倒是亮著燈。

燈光映出一家人正在吃晚餐,時不時就傳出一陣笑聲,氣氛溫馨又和睦。

阮秋羨慕地看著他們,突然聽到門鈴聲,嚇了一跳,緊接著欣喜起來,以為是陳媽媽他們回來了,奔跑著去開門。

打開門一看,外麵卻並非夫妻倆,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

男人高個子,身材修長,穿一身黑皮衣,手裡拎著個大頭盔,身後不遠處是還在冒熱氣的摩托車。

阮秋好奇地看著他,一時間忘了說話。

男人打量了她幾眼,問:“請問這裡是陳暮生的家嗎?”

她生出警惕,沉默著,害怕他跟昨晚的警察一樣,又進來抓走誰。

男人見她眼神嚴肅,笑著伸出手,“你好,我是他幼兒園的同學。如果他在家的話,能不能讓我進去見見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他說。”

阮秋搖頭,“他不在。”

“是嗎?”他失望地聳了聳肩,收回沒人搭理的手,“我來得可真不是時候,你能不能幫個忙,把他的電話號碼給我……你是他家人對吧?”

阮秋如今最害怕彆人對她問東問西了,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心情變得急躁起來,想要關門。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自己問他吧,我得關門了,你出去……”

男人看見她奇怪的舉動,突然眯起眼睛,像是發現了什麼。

他抬手撐住門,低聲道:“等等,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是阮秋嗎?”

阮秋被他說中身份,一股強烈的恐懼感衝上腦袋,抬手推他出去,冬冬也在一旁叫了起來。

她力氣大,對方拿出吃奶的勁兒才得以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說:

“阮秋,是我啊,我是楊鶴!你記得嗎?”

楊鶴?

她努力回憶,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小男孩的模樣。

他們念書時,興趣班還沒有興起,楊鶴是班上唯一一個念書之餘還學了其他興趣的人。

他父母將他送到一個學遊泳的叔叔那兒,讓他跟著他學習。

不知是天生就人高馬大,還是後天訓練培養,他是班上最結實的人,三個小孩加起來都打不過他一個。

上體育課時他幫老師帶隊,打掃衛生時他為老師提水桶。

阮秋也曾受過他的恩惠——有一次玩遊戲時她摔傷了,周圍沒有老師在,是楊鶴把她背到老師辦公室,然後才送去醫院的。

記憶中的小男孩總穿運動褲和球鞋,眼前這個帥氣的男人……真的是他?

楊鶴見她若有所思,顯然是在權衡他的話是否可信。

為了增加可信度,他勾起自己最善意的微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還背過你的,記得嗎?”

阮秋從這張陌生而成熟的臉上隱約看出幾分熟悉的影子,終於確定他就是自己的同學,點了點頭。

“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楊鶴十分高興,伸手去口袋裡掏東西。

皮衣太緊,路燈又暗,他掏了好一陣才摸到自己想找的東西,拿出來遞給阮秋。

“這是我知道你醒來以後給你買的禮物,看看,喜歡嗎?”

戴著皮手套的掌心裡放著一枚蝴蝶結發卡。

手那麼大,發卡那麼小,顯得像個兒童玩具。

阮秋感覺似曾相識,楊鶴解釋道:

“那天咱們班在舉行舞蹈比賽,老師說了,得到第一名的女孩子就可以獲得這枚發卡,隻是還沒來得及評選就……”

他頓了頓,聲音有點難過。

“後來我去問老師要了那枚發卡,可惜質量太差,沒留幾年就壞了,這是我按照那個樣子買的,不是一模一樣,但是也很漂亮。你……喜歡嗎?”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阮秋伸手拿起那枚發卡,久違的記憶從腦海深處浮現出來,心底暖暖的。

她握住發卡,甜甜地笑了一下。

“我喜歡,謝謝你。”

楊鶴看見她笑,心裡更開心了,感歎道:

“我還以為又會吃個閉門羹,看不見你的呢,沒想到這麼巧……誒,你一個人在家嗎?陳暮生人呢?”

阮秋心裡的戒備放下來,如實道:

“他被警察叔叔抓走了,叔叔阿姨出去找他了。”

楊鶴嚇了一跳,“被警察抓走?出什麼事了?”

阮秋用自己簡單的詞彙含量無法說清楚,他拿出手機看新聞,看完全程以後咂舌不已。

“薛墨非那個瘋子,竟然直接在記者麵前說出來,陳暮生這次死定了。”

“他會死嗎?”阮秋害怕地問。

楊鶴忙說:“我開玩笑的,不是真死。不過他應該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回薛墨非那裡去嗎?”

阮秋聽見這個名字便搖頭,毫不猶豫地說:“我不要。”

“那你打算去哪兒?”

她回頭看看這個讓她喜愛且放鬆的家,往後退了兩步。

“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等叔叔阿姨回來。”

“叔叔阿姨?”

“就是陳暮生的爸爸媽媽。”

楊鶴歎著氣搖頭,“他們的兒子被抓了,恐怕沒有太多精力來照顧你,否則你怎麼會這麼晚還一個人在家裡?”

阮秋沒法回答,因為他說得是事實。

可是該怎麼辦呢?去找薛墨非?她一點也不想回去。

對麵的鄰居家裡還在吃飯,大人小孩其樂融融。

她想起自己的家,小聲央求他。

“你可以帶我去找爸爸媽媽嗎?我想去找他們。”

女孩有著一張陌生的清秀臉龐,但眼睛仿佛從未變過,依然清澈得像一汪清泉,讓人難以拒絕她的請求。

隻是……

楊鶴問:“他們沒有告訴你爸爸媽媽的事嗎?我可以帶你去看他們,他們離這裡也不遠,但不是那種見,而是……”

他沒辦法說下去,總覺得太殘忍。

阮秋一聽可以去見爸爸媽媽,哪兒管這種那種,恨不得立刻就出發,抓住他的手說:

“那我們走吧!”

楊鶴嚇了一跳,連忙攔住她。

“不不不,那個地方晚上不能去,等天亮才行。”

阮秋晃了晃他的胳膊,“我就想現在去,好不好?我都等不及了。”

他堅定地搖頭,“不行。”

阮秋悶悶不樂地鬆開手,去牆角蹲著,自己生自己的氣。

楊鶴有些內疚,把頭盔往沙發上一扔,走到她麵前蹲下,摸了摸她的劉海。

“秋秋,彆生我氣,我答應你一定帶你去,等天亮就來接你好嗎?”

阮秋抬起頭,“你要走嗎?”

他愣了一下,“這個……我得回去睡覺啊,這裡是陳暮生的家。”

她不想讓他走,萬一對方一走就不回來了怎麼辦?就像舟舟那樣。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人願意帶她去看爸爸媽媽,說什麼也得留下來。

阮秋抱住他的胳膊,使出大力,險些把他的胳膊從肩膀上拽下來,死死地抱著。

“你就待在這裡睡,不許走。”

畢業這麼多年,楊鶴在雪山上睡過覺,在荒島上睡過覺,跑高速時往摩托油箱上一趴,借著那熱乎乎的溫度閉上眼睛眯一會兒就算一個覺,唯獨沒在幼兒園同學家裡留宿過。

他們的關係是無法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