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2)

薛墨非得到這個消息已經是下午,他剛從會議室出來,打算吃頓遲到的晚餐,陡然從張鋒口中聽到陳暮生的答案,氣得把餐桌都踹翻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把大腦銷毀!”

陳暮生的心思他清楚得很!分明是為了把阮秋藏起來,讓人再也找不到!

這個該死的陳暮生!

張鋒躲在角落裡,小心翼翼地勸說。

“薛總,您先吃飯吧,這件事咱們也沒辦法不是?現在隻能看警察的。您下午還有工作,不能餓肚子啊……”

做他狗屁的工作!

薛墨非走到落地窗旁,俯瞰著下麵的世界,憤怒在心中湧動。

他不能傻乎乎地聽信陳暮生的話,阮秋肯定還活著。

會是誰……會是誰……

腦海中猛地浮現出一張臉,薛墨非回頭看向茶幾,想起那日自己被血虐的景象。

張鋒問:“薛總,怎麼了?”

他濃眉緊鎖,想了半天,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備車!我要親自去陳暮生家!”

陳暮生是因為他的話才被抓的,這種時候去他家說不定要被他爸媽打個頭破血流。

但是就算這樣他也要去,他必須見見那個女人!

張鋒隻好為他騰出下午的時間,叫來司機。

薛墨非風馳電掣地來到彆墅區,找到陳暮生被抓時住得那套房子,站在院門外按門鈴,卻久久沒人回答。

隔壁鄰居抱著泰迪走出來,本來想罵是誰拚命按鈴的,看見薛墨非後怔了怔,指著他說:

“你不是電視上那個……那個指控陳暮生的人嗎?哎喲我居然親眼見到你了!”

薛墨非沒心情跟彆人搭訕,冷冷地問:“他家裡人呢?”

鄰居一臉譏嘲。

“都這種時候了,家人還能在家裡待著嗎?肯定是出門找人活動關係去了啊……嘖嘖,我就說他那麼討厭呢,原來是個罪犯。”

“一個人都沒留下?”薛墨非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女人?”

“什麼女人?”

他回憶著記憶中的模樣。

“個子不高,很瘦,很白,臉上有一點小雀斑,頭發是淺褐色的……”

鄰居一拍大腿,“我記得!說話傻乎乎的對不對?”

傻乎乎的?

薛墨非更加篤定她就是阮秋了,心下一喜,連忙追問:

“她在哪裡?”

“那我就不知道了,昨天還看見她了呢,可能在裡麵睡覺?”

薛墨非轉頭看向關閉著的院門,抬手一推,居然推開了,沒鎖!

他又依樣推開了大門和房間的門,把屋子裡每個角落都找了遍,沒看見想找的人。

她到底去哪兒了?

薛墨非站在客廳茫然四顧,忽然瞥見茶幾底下有根棒棒糖,撿起來一看,正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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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公墓是晉江市第一片開發的公共墓地,麵積極大,占據了附近的幾座山,至今已埋葬不計其數的公民。

楊鶴以前每年清明節的時候,都會特地空出時間,跟另外幾個同學買些花,來這裡掃墓。

阮秋的墓地原本在B區第113排,後來她的父母去世,於是在C區又買了三塊墓地,將她的墓移過來,與父母葬在一起。

今天風有點大,阮秋跟在楊鶴身後往上走,頭發迎風飄揚,擋住了視線。

楊鶴停下來,從她包裡拿出一根發繩,遞給她讓她自己紮。

她笨拙地弄了好半天都沒弄好,他隻好親身上陣,為她紮了一個勉勉強強的馬尾。

“我們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

阮秋緊張地看著他,懷中抱著一束在山下買的小雛菊。

楊鶴摸了摸她的頭,沒說話,領著她繼續向前走。

二人來到目的地,他站在一排排墓碑當中仔細辨認了一下,找到那三個眼熟的。

“就是這裡。”

阮秋走過去,赫然看見墓碑上貼著她和父母的照片。

三個墓碑,從左到右依次是爸爸、她、媽媽。

她的照片是幼兒園門卡上的大頭照,紮著兩根羊角辮笑得很燦爛。

父母的照片則是從結婚證上複印下來的,神色溫和,眼中洋溢著幸福。

可是笑得再幸福,他們也沒辦法張口跟她說說話了。

阮秋已經隱約知道了什麼,偏偏不肯相信,抓著楊鶴的衣擺裝傻似的問:

“為什麼要把他們的照片貼在這裡?你不是帶我來看爸爸媽媽嗎?”

楊鶴沉默了很久,從她手裡接過花束,放在墓碑前,嗓音低啞。

“秋秋,跟他們打聲招呼吧,他們肯定很想你了。”

她搖頭,躲去楊鶴背後,不想看墓碑。

“你騙人,他們不在這裡,你騙人。”

楊鶴在來的路上就對她的反應有所預料,沒有強迫她,轉身說:

“我們下山吧。”

可是阮秋也不肯走,就那麼定定地站在那兒,木樁子一樣,憋了好半天蹲在地上嗚嗚地哭起來。

“怎麼辦?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以前她不管多害怕,多難受,隻要想著爸爸媽媽會回來,就有勇氣堅持下去,就能繼續沒心沒肺地傻笑。

可現在沒有了。

她沒有父母,沒有家,陳阿姨對她那麼好,她的兒子卻因為她被抓。

她該怎麼辦?

天空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阮秋哭得頭暈腦脹,眼眶通紅。

楊鶴不善與女人打交道,麵對這樣的她手足無措,隻能儘量去安慰。

不料安慰起了反效果,對方哭得更厲害。

焦急之時,有個公墓保安從旁邊經過,看見他們停下來,好奇地問:

“你們是這一家三口的親戚嗎?”

楊鶴解釋道:“我是女兒的同學。”

對方點點頭,“我說呢,今年清明節都沒看見你們來,工作很忙吧?現在的年輕人啊,像你們這樣念恩情的人不多了。”

楊鶴心情不大好,隨便聊了兩句就想帶阮秋下山,保安突然想起一事,問他:

“誒,你知不知道這家還有個親戚?”

“親戚?”

楊鶴在記憶中搜索一圈,沒有找到這樣的人。

保安說:“上個月他們還來了呢,說是剛從國外回來,是這家爸爸的什麼……堂弟?對,就是堂弟。之前一直在國外工作,現在回國定居了,這下他們一家人的墓碑總算有家人管了。”

楊鶴聽說這個消息,心裡迷茫了幾秒。

三人去世的時候他還太小,也就四五歲,對當時的情況記得不是很清楚,隻知道自己是因為阮秋才獲救的。

等他們長大,決定每年都來掃墓時,這家人的墓碑已經處於無人照管的狀態,修繕費用及管理費都是他們幫忙湊的。

原來阮秋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親戚?那可太好了!

雖然對方這麼多年來不聞不問,可是隻要還活著,阮秋就不是孤單一人啊!

楊鶴喜悅起來,急切地問保安:“你知道他們的聯係方式嗎?”

保安想了想,“電話我沒有,他們倒是留了個地址,讓我們把舊墓碑的尺寸寄過去,說是想重新做一個。”

“太好了,可以把他們的地址給我嗎?我一直很想聯係他家的親戚,當麵說聲謝謝。”

保安對這一家三口的事有所耳聞,理解他的激動,帶著他們去保安室,把地址給了他。

楊鶴反複道謝才離開,帶著阮秋回到山下,拿著寫有地址的字條說:

“現在我們可以去找你的親戚了。”

阮秋看不懂上麵的字,讓他念給自己聽。

他念了,她皺著眉頭說:“那是我家呀。”

“啊?”

“我家以前就住在那裡,媽媽教我背過好多遍的。”

也就是說……她的親戚回來以後,繼承了她父母的遺產?

楊鶴突然冒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但是沒有多想,對阮秋說:

“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去你家吧,見見他們怎麼樣?”

阮秋對於這個所謂的親戚根本毫無印象,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但是能回家顯然是好事,她早就開始想念自己房間裡的小床了。

抱著冬冬坐上大摩托,楊鶴載著他們前往紙條上的地址,是位於城市另一邊的一個老小區。

阮秋家的房子是當年父母結婚時買的,他們存了好幾年的錢,雙方父母又讚助了些,才買下一套在當時算還不錯的兩室一廳。

在阮秋的記憶中,他們家就像電視裡一樣,有雪白的牆壁和明淨的窗戶,桌上總蓋著乾淨的桌布,床單鋪得平平整整,地上乾淨得可以光著腳丫子走。

小區裡環境也好,有花有樹。她放學回來會跟鄰居家的小朋友在樓下玩,等著家裡的窗戶飄出飯菜香,媽媽喊她吃飯,她才扶著嶄新的樓梯回家去。

時過境遷,一轉眼過了二十多年。

城市裡冒出無數新小區,樓層越蓋越高,他們那一片最高才六層樓房已然成為過去式,被人遺忘在城市角落裡,宛如一個垂垂老矣的人。

站在小區門口,阮秋看著這破敗不堪的大門,難以相信那是童年記憶中的家。

楊鶴拍拍她的肩膀,“進去吧。”

她罕見的安靜,抱著狗跟在他後麵往裡走。

楊鶴找到紙條上寫的七號樓,打算上去時,心裡那股不安感越來越明顯了,忍不住說:

“秋秋,要不你先在下麵等,我上去打個招呼,確認他們在家裡,然後再來帶你上去?”

世界上還有親戚是好事,可萬一人家並不歡迎你呢?

那還不如不見。

阮秋也有點緊張,乖乖點了頭,一言不發地站在樓下等他。

楊鶴走進樓道,回頭看見她安靜乖巧的模樣,感覺她就像被丟進垃圾場的一塊水晶,美麗脆弱,讓他恨不得用一輩子去保護。

阮秋家在三樓,當年的木門已換成防盜門。

楊鶴敲了敲門,屏息等待。

難道沒人在家?

他又敲了幾下,裡麵終於有了動靜,一個中年女人穿著圍裙跑來開門,看見他奇怪地問:

“你找誰?”

“請問這裡是阮建成的家嗎?”他報出阮秋父親的名字。

女人表情微變,不大高興地說:

“他早死了,你誰啊?”

“我是他女兒的同學,當初在一個幼兒園念書的。”

對方聽到這三個字,頓時了然,用不善的目光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問:

“你來做什麼?”

楊鶴本想告訴他們阮秋還活著的,然而看見對方這副模樣,心中有了戒備,旁敲側擊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