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發出幾十張傳單後,越來越適應這份工作了。
有顧客覺得她很可愛,想跟她合照。
她配合地站在對方身邊,對著鏡頭擺了個姿勢。
拍完照轉過身,身後一大片陰影,嚇得她差點摔倒,定睛一看是大熊。
大熊熱情地問:
“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下來歇一會?”
這才工作多久啊,半個小時都不到,就歇?
阮秋搖頭。
“那你渴不渴?我們有員工休息室的,裡麵有水喝哦,我去幫你倒一杯?”
對方的熱情令她產生一種天然的抗拒,再次搖頭,並且往後退了兩步,繼續認真地發傳單。
大熊沒有放棄,也工作著,但有意無意地往她身邊靠。
靠得足夠近時,他搭訕了。
“你以前是做什麼的啊?”
“沒做什麼。”
“第一次工作嗎?”他愈發篤定自己的猜測,對方就是個富二代過來體驗生活的。
也隻有從小到大都不愁吃穿的富二代,才會擁有她這種與世無爭的純良模樣。
阮秋嗯了聲,往旁邊靠了一點,與他拉開距離。
他不以為意,自言自語般地說:“我可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呢,很喜歡這份工作,可以接觸到很多有趣的人,也可以給彆人帶來歡樂。隻可惜下個月應該不會再做了,唉……”
阮秋生出好奇,“為什麼呀?”
“因為……算了。”
對方擺擺手,居然停在這裡不再提。
他的話就像一把鉤子,鉤得阮秋心裡直癢癢,很想聽聽究竟是怎麼回事,主動靠過去問:
“你為什麼不做呀?”
他心底微喜,借著衣服能擋住自己的臉,不動聲色地說:
“家裡出了點小麻煩。”
“什麼麻煩?”
“我媽媽病了,需要人照顧。我呢是他唯一的兒子,按理說應該給她請一個保姆的,可惜工資太低,工作這麼多年也沒攢下什麼錢,根本請不起啊。我又不能看著她在家沒人管,所以隻好自己辭職回去照顧她。”
阮秋心裡擔憂起來,“萬一你們沒錢吃飯怎麼辦啊?”
“我也是擔心這個,這兩天一直在煩這件事,可惜煩也沒用,我寧願自己餓肚子,也不能讓我媽沒人管。”
阮秋想到自己已經不在人世的媽媽。
要是媽媽生病了,她肯定也會像這個人一樣,義無反顧地回去照顧她。
那人忽然說:“對了,我想起前段時間王經理說過,商場最近要招一位新的副經理,工資肯定比我們做這個要高很多。”
“那你快去應聘!”阮秋急道。
他垂首自嘲,“嗬嗬,還是不了。我就一大專畢業生,人家都要求本科起步的,去了是自取其辱。”
過了幾秒,他又說:“不過我覺得我應該能勝任這份工作,不就是副經理麼?我也在商場待很久了,裡裡外外的事情我都了解,隻是可惜沒人願意幫我而已。”
沒人願意幫他……自己可以幫呀,是不是隻要跟薛墨非說一句,他就能為他媽媽請得起保姆了?
可她不想去求薛墨非。
阮秋陷入掙紮,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連傳單都忘了發。
大熊推推她,“彆站著不動,經理會罵我們的。”
她這才回過神來,繼續發傳單,可心情早已從開始的小激動變成憂心忡忡了。
醒來之後最讓她難過的事情就是爸爸媽媽的離開,如今又有人的媽媽生病了,她真是發自內心的難過。
阮秋是十點鐘到的,中午是商場人流高峰,員工不能休息,等到一點鐘時才有半個小時的吃飯時間。
大熊帶著她來到員工餐廳,刷卡領了兩份快餐,幫她端到桌上,甚至親自為她拆開筷子。
“來,快吃,不然就趕不及待會兒上班了。”
阮秋摘掉了頭套,將其擱在旁邊的凳子上,從冬冬身上拿來自己的背包,取出手機看著屏幕左右為難。
手機裡保存著薛墨非的號碼,她也早已經學會如何撥打電話。
隻是無法決定,這個電話要不要打。
大熊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有什麼心事嗎?工作太累了?”
她忙搖頭。
他沒再過問,吃了口飯,又感歎道:
“我已經好久沒吃過媽媽做得飯了。”
嗚嗚,她也是……而且這輩子都吃不上了。
阮秋心底一軟,徹底失去底線,起身去走廊給薛墨非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傳出對方萬年不變的沉穩嗓音。
“什麼事?”
阮秋打電話前已經花了很長時間給自己加油打氣,偏偏一聽到他的聲音,又變得怯懦起來。
等了幾分鐘,對方有點不耐煩。
“沒事嗎?”
她心裡著急,憋出磕磕絆絆的一句話。
“你、你吃了嗎?”
薛墨非忍笑,故作平靜,“吃了。”
“吃得什麼啊?”
“飯。”
“隻吃飯嗎?為什麼不吃菜?”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準備這樣跟我聊一天嗎?我很忙的,秋秋。”
對方那一句秋秋令她麵紅耳赤,連忙說道:
“我有重要的事情。”
“說來聽聽。”
“你可不可以讓劉組長當商場副經理?”
“劉組長是誰?”
她緊張地抓著欄杆,“是跟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他想當副經理,你可以讓他當嗎?”
如果是彆人對薛墨非說這句話,那麼無論對方是誰,哪怕身份是本市市長,他也絕對會翻個白眼把電話掛掉。
但說這話的是阮秋,那麼性質就孑然不同了。
薛墨非隱忍著自己心底對那個人的厭惡,淡淡道:
“好。”
“真的?”阮秋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好說話,驚喜不已。
他低低地笑了聲,聲音極富磁性。
“當然了,你的要求我都會滿足,因為你是阮秋。”
這話聽得人心裡怪怪的,阮秋抿了抿嘴唇,對他說:
“謝謝你啦,既然你答應了,那我現在去告訴他哦。”
“嗯,去吧。”
掛掉電話,她回到餐桌旁邊,神秘兮兮地衝對方笑了笑。
“我剛才幫了你一個忙哦。”
大熊心底一喜,卻裝作不明所以。
“什麼忙?”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吃飯時間隻剩下十分鐘,阮秋飛快地扒完飯,回去繼續發傳單。
下午客人更多一些,還有很多父母帶著小孩來玩。
小孩子們很喜歡這隻黃色的大皮卡丘,以及她旁邊傻乎乎的哈士奇,爭著搶著要跟她拍照。
一時間人偶附近圍滿了人,阮秋成為眾星拱月裡的那個月,被人們包圍得密不透風。
她平時膽子小,怕做錯事,可到了此時此刻,見這麼多人喜歡,倒冒出點人來瘋。
不僅配合拍照,還特地做出許多高難度動作,就差沒舉著冬冬飛上天。
王經理見效果這麼好,又加派了一些人手,抓住機會做宣傳。
熱鬨之際,人群外傳來一個聲音。
“誰是劉然?”
這個嗓音冷峻低沉,瞬間就令現場的熱度降低了好幾分。
所有人回過頭去,看見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那裡,為首的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表情不苟言笑,比雜誌上的男模特還冷酷,看起來格外醒目。
阮秋認出他,心道是薛墨非來給劉然升職了,忙推推他。
劉然也早有心理準備,竊喜地走出去,鞠了個躬。
“我是劉然,薛總您好,久仰大名。”
薛墨非譏嘲地勾了下嘴角,招招手,“過來一點,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他激動地攥著雙拳,摘掉頭套走到他麵前,距離隻剩下不到半米。
薛墨非比他高半個多頭,俯身在他耳畔說了一句什麼。
如此神秘,在場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看著他們。
他說完了,站直身體,表情似笑非笑。
劉然陡然怔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您是說……辭退我?”
難道不該是升職嗎?
薛墨非頷首。
他失魂落魄地踉蹌後退,“不、不可能……我什麼都沒做錯,我一直很努力工作,為什麼要開除我?”
阮秋聽見他們的對話,也是一頭霧水。
薛墨非騙了她?他明明答應她的呀,到底是怎麼回事?
幾十上百人的目光聚焦在薛墨非身上,他冷冷道:
“你不是說母親病了,想辭職回家照顧她嗎?我滿足你這個願望。公司辭退你多好,還會補償你三個月的工資,正好讓你有錢為她請保姆,你說是不是?”
對方……都知道?
天啊,這是多可怕的人。
劉然打了個寒顫,意識到自己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動了不該動的念頭,卻依然抱著一絲僥幸。
“那些都是開玩笑的,薛總,求求您讓我留下來。我喜歡薛氏集團,我喜歡商場,讓我繼續在這裡工作好不好?我想為集團奉獻自己的一輩子!”
周圍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以為碰到周扒皮老板壓榨員工,忍不住為他出聲。
“是啊,讓他留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