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陳妙妙再遲鈍, 此刻也嗅出了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既摸不著頭腦又覺得害怕, 情不自禁拉了拉顧不為的衣擺, 示意他彆這樣。
顧不為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繼續看向屈尋舟。
“屈叔叔,還有什麼事嗎?”
屈尋舟深吸一口氣。
“我想你誤會了,我並不是要追求她。”
“那你想做什麼?”
他張了張嘴,當著女孩的麵說不出口,表情略顯惱怒。
“你應該很清楚。”
顧不為似笑非笑。
“抱歉,我不清楚。我比你小二十多歲, 怎麼會理解你的心思和邏輯?屈叔叔,你的事業確實很成功, 值得所有年輕人仰慕。但同時你也得承認, 你已經老了。你們的世界,即將結束, 未來是屬於彆人的。”
他目光灼灼, 顯露出年輕人獨有的野心和氣勢。
屈尋舟並不覺得意外, 因為十幾年前, 自己也是這個模樣。
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與全世界為敵也在所不惜。
但那樣的他早已消失在曆史的潮水中。
正如顧不為所說,他老了。
屈尋舟垂下眼簾想了想,拿出一張名片遞給陳妙妙。
“這上麵有我的聯係方式, 如果哪天你對某些事情感到疑惑, 可以聯係我, 我會幫你找到答案。”
陳妙妙心情複雜地捏著名片,點點頭。
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後一眼,沒有道彆,轉身回到車上,消失在夜色中。
顧不為緊繃的神經陡然鬆懈下來,額頭冒出一層薄汗,被劉海遮擋。
“走吧,我送你進去。”
他習慣性地牽起陳妙妙的手,陪她往小區裡走。
陳妙妙沒有掙紮,拿著那張名片問:
“這個要給你嗎?”
他啞然失笑,“不用了,你留著吧……雖然應該沒什麼用。”
“那個人好奇怪啊,還有你哥哥也好奇怪……為什麼他們都那麼奇怪?”
陳妙妙把名片塞進包包裡,擰著細細的眉毛自言自語,白淨的臉上滿是困惑。
顧不為側臉看著她,有些話已經衝到嘴邊,卻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出來,他害怕她會離開,畢竟比起那些男人,自己隻是她漫長又短暫的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角色。
要是不說,以後彆人告訴她,她會不會怪自己隱瞞她?
一路都在糾結,走到住宅樓下時,陳妙妙打算跟他說再見,他卻突然抓緊她的手,懇切地問:
“你願意跟我回去一趟嗎?我有很重要的東西想給你看。”
“去哪裡?”
“我家。”
那個已經多年沒有主人居住,隻有傭人定期過來打掃的伴山彆墅。
已經快到晚上十點了,不該出去的,很危險,可能遇到壞人。
陳妙妙明明謹記著爸爸的告誡,卻鬼使神差地答應他,回到車上。
經過半個多小時的行駛,二人來到那片山上,將車停在彆墅外麵。
守夜的老保安聽見動靜,拿著手電筒出來查看,高喊:
“誰?”
顧不為衝他揮揮手,他驚訝地揉眼睛。
“小少爺?您怎麼半夜來了?”
“我來找點東西,幫我把門打開。”
他說著扶陳妙妙下車,牽著她朝裡走。
保安把燈全部打開,彆墅變得燈火通明,宛如一座巨大的水晶宮。
經過花園時,陳妙妙看到幾個造型彆致的狗屋和遊樂設備,偏偏沒有看見狗。
顧不為介紹道:
“這裡本來養了五條狗,前些年相繼去世了。最後一條去年走的,是一條哈士奇,跟你的狗長得很像,名字也一樣,叫冬冬,但它還有個姓。”
“姓什麼呀?”
“阮,它叫阮冬。”
說這話時他緊盯著對方的臉,不想錯過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但陳妙妙隻是驚奇,並沒有其他的情緒。
二人穿過豪華的客廳,從旋轉實木樓梯上到二樓,抵達一個房間外。
顧不為打開門,“這是我以前的房間,八歲那年才跟爸媽搬去國外定居,之前都是住在這裡的,重要的東西也都保存在這裡。”
房間非常寬闊,有五十多平方,裝修得極富特色。
進門是一塊巨大的卡通長毛地毯,左邊是汽車床和科幻造型的衣櫃。
右邊是一個三米多高的藍色小城堡,由於年頭太久,城堡外層微微褪色,但仍然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獨屬於孩子的小王國。
他爸爸媽媽肯定很疼他。
陳妙妙滿眼羨慕,顧不為讓她坐在大象造型的長凳上,自己鑽進城堡裡。
他太高,城堡太小,進門的時候就費了好一番功夫。
畫麵看起來神奇極了,宛如大人誤入童話裡的小人國。
陳妙妙乖乖坐著等他,過了一會兒,他抱著個小寶箱爬出來,累得氣喘籲籲。
“這是什麼呀?”
她好奇地走過去。
顧不為打開蓋子,裡麵竟然全是照片。
他盤腿坐在地毯上,一張張拿給她看。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時住得酒店……這是我去找他時穿得玩偶衣服……這是我轉學去她幼兒園的第一天……”
通過這些照片,陳妙妙見到了小時候可愛得像個粉團子的顧不為,見到了十幾年前的五星級酒店,見到了顧不為念得幼兒園……唯獨對他口中的“她”一無所知。
“她是誰?”
顧不為從口袋裡摸出那個掉了漆的名片盒,指腹在上麵輕輕摩挲。
“她叫阮秋,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阮秋……”
陳妙妙反複念著這個名字,可惜什麼都想不起來。
顧不為扶著她的肩膀,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阮秋的一切,她的出生,她的死亡,她的重生,以及……她的毀滅,一一說了出來。
陳妙妙越聽越離奇,不敢相信他說得話。
“十幾年前就有仿生人?怎麼可能,明明現在都有很多技術沒有突破。還有你說得那些人裡,為什麼有一個名字跟我爸爸一樣?”
顧不為的表情極其認真。
“我發誓沒有撒謊,當年的事情發生以後,很多報道都被刪除。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去找那時的報紙給你看,應該還能找到。至於那個叫陳暮生的科學家……要是我沒猜錯,他應該就是你爸爸。”
陳妙妙驚道:
“這怎麼可能?他就是我爸爸的話,那我是誰?”
她仿佛墮入一場恐怖的噩夢中,顫抖地抬起手,撫摸自己的臉,真實的觸感令她鬆了口氣。
顧不為搖搖頭。
“我也不確定,所以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在你來學校工作之前,有記憶嗎?”
“有啊!”
她回答得非常肯定。
“你都記得什麼?”
陳妙妙原來是不打算對彆人說這些的,但是到了此時此刻,不得不說出來澄清自己的身份。
“我小時候跟一個阿姨住在鄉下,她說爸爸工作很忙,沒時間照顧我,所以就讓我跟著她。後來我上小學的時候,爺爺奶奶回家了,就由他們來照顧我。但是前些年爺爺奶奶去世,阿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不方便住在她家裡。爸爸就托人把我接到這裡來,還給我安排了工作,讓我先自己生活,等以後他出獄了就帶我回家去。”
顧不為緊緊擰著眉。
“你確定這些都是你親身經曆的?”
會不會是陳暮生往她腦中植入了什麼虛擬記憶,讓她誤以為自己經曆過那些?
陳妙妙篤定道:“當然是,你要是不信,以後我可以帶你回去見我同學和鄰居。”
顧不為抿了下嘴唇,又問:
“那你媽媽呢?你隻說過你爸爸,從來沒提過你媽媽。”
她低下頭,表情很悲傷。
“媽媽在生我的難產去世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她叫什麼名字?有照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