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折柳朝後做了一個手勢,謝源源的身影立即便淹沒在黑夜的陰影中, 不見了蹤影。
纏住符紙的酒杯、小判和發簪全都在霧氣中蓬勃燃燒, 可那火焰的顏色並不溫暖, 而是透著陰森的藍綠色。它們隨風漫卷分散,之後砉然拔高數丈,劈啪的灼燒聲中, 隱隱傳出女人淒涼的哀嚎,在夜晚聽著分外瘮人。
綠火轟然綻放, 下一刻, 三扇一模一樣的古樸鏡麵出現在了無人入眠眾的眼前,聞折柳詫異道:“鏡子?”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 左右端詳三麵漆黑無光, 足有一人多高的圓形古鏡, 一陣奇異的波動漣漪而起, 賀欽道:“仔細觀察, 寶寶。如果運氣不好的話, 說不定我們連一扇門都分不到。”
聞折柳慎重地應道:“嗯,我明白。”
他細細查看, 但又不敢離門太近。就在這時, 鏡中的漣漪愈發翻湧劇烈, 猶如騰起的粘稠水波, 甚至泛起了黏糊糊的泡泡破裂聲, 在漫長的膨脹和發酵後, “啵”地一聲炸裂開來, 幾乎可以讓人想象到驀然爆開的沼澤惡臭。
伴隨著越來越密集的咕嚕聲響,三張臉從鏡麵正中央的波紋中緩緩浮現出來,麵無表情地睜開青白的眼仁,透過幽幽跳躍的鬼火,從不同角度望著空地中的三個人。
“!”聞折柳瞬間倒吸一口冷氣,瞳孔驟縮!
自三麵鏡子裡出現的臉孔膚色慘白,頭發卻是油膩膩的烏黑,猶如了無生氣的海草,濕漉漉地貼在麵頰兩側,睜開的眼珠子一絲眼黑也無,而是痙攣地向上翻著,露出橫死之後的僵態。
更重要的是,這三張臉不是彆人,正是聞折柳自己的!
“什麼……”他下意識地想要伸手握住賀欽的手,卻一下子抓了個空,倉皇環顧四周,隻有一望無際的黑暗,其他人都不見蹤影。
第一個“聞折柳”的頭顱緩緩張口,紫青色的嘴唇中慢慢溢流出鮮紅如血的液體;第二個“聞折柳”僵滯地探出一隻手,白如骷髏的嶙峋手指在鬢角邊停留了片刻,而後直接插進了太陽穴的位置;第三個“聞折柳”則重複著第二麵鏡子中的動作,腐朽皮肉被捅開的聲音簡直令人牙酸。
聞折柳頭皮發顫,根本沒辦法直視這三張和自己彆無一二的慘白臉孔,他反射性地後退了一步,心知這便是鏡子給出的提示了。
可是這三個動作代表什麼,又能說明什麼?
他左右互看,一時間心亂如麻。就在聞折柳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那三麵鏡子卻呈包圍狀地齊齊向他靠近了一寸,三張扭曲的死人臉也離他更近了,鏡麵中水波翻湧,如同擇人欲噬的巨口。
聞折柳知曉,他要是不能儘快看出這其中的關竅,隻怕頃刻間便會被門吞入亡者的世界。
酒杯、小判、發簪……聞折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忽略眼前擾亂心神的三張人臉。電光火石之間,他眉心一皺,驀地道:“我明白了!”
拋開乾擾因素,這個謎題其實非常好解,嘴唇中流出的血象征酒液,插進太陽穴的手指象征發簪,而按照從左到右的順序來看,酒杯、小判和發簪……第一扇和第三扇門都沒有問題,唯有第二扇小判之門對應錯誤!
“兩扇門!”有兩扇正確的門在我們這邊!
聞折柳從背包裡拿出前兩個世界一直不曾裝備的撬棍,霎時間代替腰間的手杖,朝中央的第二扇門重重掄了過去,鬼火噴薄,破碎之聲嘩然大作!
與此同時,周遭鋪天蓋地的黑暗亦如潮水般向後褪去,賀欽的長刀,杜子君的匕首與他的撬棍幾乎在同一時間擊中第二扇門,直打得碎玻璃四下濺射,鬼火在空中瘋狂炸開!
“酒杯的門對應大膳大夫的女兒禦召茶,第三扇門就應該是若紫了!”聞折柳道,“現在進門……!”
他尾音驀地斷開,因為就在他回頭的一瞬間,聞折柳猛地瞥見兩道纖瘦的影子從陰影中一躍而起,快如閃電,分頭奔向剩下兩扇完好無損的真門!
“——多謝幫忙篩選。”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清脆悅耳,如出一轍的少女聲音一前一後地響起在半空中,杜子君豁然回身:“神造,舒雲舒雨!”
然而她們快,有人比她們更快。賀欽身形如豹,在午夜中近乎拉出了模糊的殘影,趕在舒雨之前反身抽刀,雪亮白光宛如霹靂雷霆,摧枯拉朽、毫不留情地朝半空中的纖瘦人影劈去,霎時在空氣中濺出一抹猩熱長虹!
舒雨嘶聲慘叫,在賀欽無所不破的刀勢之下,她甚至來不及使用道具防禦,便被一刀削去了36%的生命值!
“找死?”賀欽冷冷道。
而另一頭,杜子君的速度或許不如專職暗殺刺探的舒雲快,但論起心狠手辣的程度,他不會遜色於任何一個人,憐香惜玉在他的字典裡幾乎是不存在的詞彙。利眸緊盯著那道似蛇竄起的黑影,他起手就是一個利落的鷂子翻身,衣衫於風中獵獵拍打,在慣性的作用下,V—42匕首逝若夜色中的一支冷箭,唯有血槽在幽綠的鬼火中流淌著鋒銳的光,霎時正中目標!
舒雲一聲悶哼,但她比她妹妹要隱忍堅持得多,哪怕正正吃了這一下,依舊不改路線。她出手如電,猛地朝鏡子後的發簪抄去,一把將其抓在手中。
“舒雨,走!”
“可是還有一扇門!”舒雨跌在地上,捂住腹部的傷口,勉強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