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聞折柳一怔, “為什麼要去那裡?”
說話間, 先前被賀欽斬首在地的鬼將已經重新站了起來,腔子裡宛如黑沙淤積,一蓬鬼火猝然從喉骨中噴湧而出,竟然在短短數秒內就再次凝聚起了一顆完好無損的頭骨。紛紛揚揚的鹿角碎片碰響,在眼眶點起兩顆火團的瞬間, 它拔刀狂吼,堅定沉重的步伐震顫大地,朝賀欽正正衝了過來!
賀欽先前借走燈籠,埋在這裡的黃金隻能讓鬼靈出手相助一次, 現在沒有第二盆血水供重傷瀕死的瓏姬發揮, 餘下的人也沒有把握從上前海潮般的鬼兵中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於是全都效仿賀欽, 各自使出神通,從亂軍中搶奪了數匹骷髏戰馬,駕馭著它們在投擲穿刺而來的長|槍陣中胡亂踐踏。
賀欽不慌不忙, 他環抱過身前的聞折柳,手握鏽跡斑駁的韁繩,強健的大腿猛一發力,隻聽骨骼碎裂的悶響傳來, 他的軍靴直接生生卡碎了骷髏戰馬兩側對應的肋骨,令其狂嘶一聲, 瘋狂衝著成群蜂擁而上的鬼兵撞去!
鬼將的坐騎本身就比其他骷髏戰馬高大不少, 身上還披掛著較為完整的胴胄, 這一撞勢若瘋虎,狂暴碾碎了數十具鬼兵的身體,聞折柳隻聽下方的骸骨殘甲破裂巨響不絕於耳,身下顛簸不停,眼見大路就在眼前,他聽見賀欽在自己耳邊低聲道:“抓緊!”
他急忙抓住馬頸上的粗長繩結,賀欽狠狠以韁繩一振空氣,“啪!”的一聲,響亮刺耳,驚得馬也縱身一躍,硬是橫跨過朝上紛亂穿刺的金戈鐵槍,重重降落在了外圍鬼兵稀少的空地上!
周邊白霧濃鬱撲鼻,地上青苔厚重滑膩,聞折柳生怕這馬載著兩個人,會在倉皇之中把腿骨折碎,好在賀欽的騎術高超無比,聞折柳隻是感到馬蹄稍微打了一下滑,便有驚無險地落了地。
身後的諸人有學有樣,杜子君率先搶了一匹馬,那骷髏戰馬被人魚近身的威壓一逼,連眼骨裡的鬼火都差點壓熄了。他抬手將兩個衝過來的骷髏兵的腦門轟成碎片,先把瓏姬甩上去,又見謝源源在身後左躲右閃,哇哇大叫,搞得氣喘籲籲,不由抽空翻了個白眼。
雖然讓這小子追在馬屁股後頭跑也不會有絲毫危險,不過,出於微薄的隊友情誼,他還是翻身上馬,對謝源源伸出手:“上來!”
謝源源淚灑天際,汪一聲哭了:“姐——!你對我真好!!”
“……”杜子君嫌惡到臉皮抽搐,恨不得馬上反悔,就把他一人撂這兒。
無人入眠都跑了,那神造這種臨場經驗豐富的老玩家就更不成問題了。眼見那鬼將另騎過一匹馬,被前頭的聞折柳和賀欽吸引了大部分仇恨值,玉紅搖輕鬆搶過一匹馬,連同隊友一塊跟在後麵。
“老大,我們要跟著他們跑嗎?!”鐘嘉實大聲問道。
“穆斯貝爾海姆的人一介入,這場競爭就變味兒了。即使跟著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玉紅搖說,修長清瘦的五指輪轉,霎時便將分水峨嵋刺猝然飛旋而出,連帶武器絞碎了數十個骷顱士兵胸頸處的骨頭,而後又嗡鳴著回到他手中,“自己小心!”
兩方人馬一前一後地逃在前麵,身後則是如海嘯般追趕過來的鬼兵隊,距離被拉開的同時,似雨點般密麻的箭矢也隨之朝他們飛來!
杜子君抓著韁繩,抱著前麵的瓏姬,謝源源在身後撐開防禦道具,劇烈的顛簸之中,瓏姬胸前傷口的血色也越溢越開,杜子君往下看了一眼,正正撞上她抬起來的視線。
四周喧鬨聲接連不斷,流矢飛射破風斷石,金戈交錯的嘶吼一路緊追,但她的眼睛中卻蘊著一整片深邃無光的海洋。那些執念與瘋狂、天真與殘忍,隱忍的等候與漫長的籌劃都不動聲色地淹沒在萬噸海水之下,你看著她的眼睛,隻會感到奇跡般的寂寥,但不會想到,這寂寥裡掩藏著瞬間就能將人間和愛恨都湮滅的風暴和海嘯。
“你……”她張了張嘴唇,“要帶我去哪?”
她的聲音氣若遊絲,手掌虛弱無力地攀上杜子君胸前的衣襟——這是弱不勝衣的依附之態,然而,杜子君一清二楚,她銳利的甲尖就扣在自己心口的上方,隨時都能突破這層對她而言是紙糊一樣的套裝,深深插進自己的心臟。
杜子君不帶感情地笑了一聲,回望的目光漠然:“帶你私奔。”
我不應該在這裡我應該在馬底明明是三個人的劇情我不需要擁有姓名……謝源源緊緊閉上眼睛,在杜子君身後默默念叨,假裝專心地拿著防禦道具擋箭。
瓏姬一愣:“你……”
杜子君:“把眼睛閉上,現在有人正在追殺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