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言辭(1 / 2)

自出現後,他的著重點一直放在言辭身上。

時家大少爺,何曾給彆人擦過臉。

陳清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她此時此刻看到的一幕。

到底是多大的魔力,能讓一個瘋子所剩無幾的溫柔傾覆出去。

“怎麼可能……為什麼會這樣。”

陳清韻有些語無倫次。

在她記憶裡,時參從小到大的性格都極其孤僻,和同齡的小孩玩不到一塊兒去,格格不入,因此她也是費了很長時間才偶爾能和他有說話的機會,即使如此,碰壁也是常有的事情。

大人們以前說是因為他的智商和他們不同,思想境界也不夠匹配,所以天才都是孤獨的,陳清韻也逐漸習慣他小小年紀帶著那點自有的倨傲。

那種傲始終延續,就連他身份被爆出不乾淨,大人對他惡語相加,小孩罵他是雜種,朝他投擲各種砸東西的時候,他一如以前,眼神清澈而倔強。

那個時候,陳清韻想護著他。

可她年紀小,又受大人的影響,也產生一種,以她陳家大小姐的身份,這個男孩根本配不上自己。

但想來想去,她又實在想和他玩,有時候會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過去找他,想和他分享快樂,但是時參不論何時何地,對她的態度仍然沒有太大的變化。

即使被冷落,依然傲慢無禮。

陳家大小姐哪受得了這個氣,再加上沈家真正的少爺新獲恩寵和關注,又對她百般殷勤,她有意無意,逐漸脫離了他。

她以為,不管時隔再長時間,她見到的他,會一如既往。

誰曾想,他也有柔軟的一麵。

並且是對其他的女孩。

不對……

為什麼她會突然拿起水杯潑水?

難道不是因為言辭剛才說的話太讓人憤怒了嗎。

而且,為什麼時參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這分明是個圈套。

耳邊,卻傳來時參吩咐保姆的聲音:“送她出去。”

老保姆畢恭畢敬地走過來。

陳清韻沒有走,兩隻手撐在桌麵上,忍不住氣憤,“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是她故意說那些話刺激我……”

而且水杯剛好就在她手邊。

天時地利,她很難做到和

一個農村丫頭對峙,最能消減怒火的辦法,不就是直接拿水潑她嗎。

這一切都是言辭設計的……

縱然陳清韻想要費儘口舌的解釋,也依然沒能挽留得住,時參的命令下達之後,保姆隻能趕她這個尊貴的客人離開時宅。

少了個人,周遭清靜不少。

時參站在旁邊,看著家庭醫生給言辭重新包紮。

他眼神裡沒有摻著任何多餘的情緒,一瞬不瞬地望著。

望得言辭有那麼幾個瞬間,以為他是知道的。

可他又平靜如斯,甚至實際行動都在表示他並不知道。

這事,很快就被時玉齡知曉了。

她倒沒有太意外。

這件事的起因確實是她們兩個。

言辭的故意激惱也是部分原因。

但時玉齡也不無辜。

她明知道這兩個女孩子在一起說話,不論是身份差距還是關於異性的掠奪,都會激發出很多矛盾,卻依然讓她們獨自相處。

明知大小姐脾氣,會欺負言辭。

在那麼多明知的條件下,結果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她本想看看,大兒子會如何處理這件事,會做到如何地偏心,但時參並沒有做太多,甚至連婚約都沒有提起要退。

就像一個正常的人,在客人無禮潑水後,讓人將其攆出去。

很正常,挑不出一點毛病的做法。

因此,時母很難從中判斷出,這個大兒子心裡想的是什麼。

倒是言辭,她親自叫過去談話。

額頭上的紗布,又是嶄新地一塊,潔白而矚目。

時玉齡坐在歐式布藝沙發上,後背微微往後倚,看似慵懶家常的姿態,讓自己的攻擊力不那麼地明顯,一如既往溫和的笑,“這幾天你受委屈了。”

言辭坐在她的對麵,“夫人言重。”

“你覺得時參怎麼樣。”

“挺好的。”

“說句真心話,你喜歡他嗎。”

“嗯。”

言辭回答得這麼快,聲調又淡得很,讓人更加地捉摸不透,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然,她的這個回答,對時玉齡來說並沒有影響。

“青梅竹馬確實容易讓人心生情愫。”時玉齡笑道,“我和他爸就是這樣,以前一個地方的,算是很遠很遠的遠方親戚,從小關係就不錯,後來他讀書工作,聯係

逐漸少了,沒想到再次見麵後,依然記得彼此。”

記得歸記得,但各有各的人生路要走,興許是以前就認識的緣故,感情終究比不過新鮮的,時玉齡剛開始選擇的是沈家。

她那時確實年輕易衝動,沒有去衡量,如果放現在的話,她會好好思考,兩家條件都不錯的情況下,婆媳關係也很重要,其次,才是男人對她的感情。

因為關係是恒定的,感情卻可以瞬息萬變,保不準哪一天男人就不愛了,而她自己孤立無援。

言辭平靜地聽完,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她當然知道,時玉齡給她講這些,不是想告訴她,青梅竹馬最後能否走在一起又是否幸福。

她想說的是,就算真的能嫁進來,沒能得到婆婆歡心的媳婦,終究會離散。

假若時參愛她,娶她,但保不準哪天就變了。

在言辭大腦裡盤旋的唯一念頭就是。

她並沒有想嫁進來的意思。

她確實有野心,但這份野心,是自由的,不受拘束的,也隻有像時玉齡這樣的女人,才會把自己的心思全部放在找男人和家庭上麵,當然,時玉齡這麼做確實可以讓自己幸福,隻不過,她自己覺得美好的東西,在他人來說並不是如此。

晚間,她去走廊吹風的時候,看見時參也在。

彼此對接一個眼神後,默契地並肩站在一起。

他話很少,她的話也不多,這些年來,兩人的交流大部分是通過眼神。

言辭看見旁邊的男人點上一根香煙。

她擰眉。

“怎麼突然抽起煙了。”

時參沒有回答,問道:“她找你什麼事。”

“沒什麼事。”

他自然是不信的。

也是巧,平日裡時玉齡找她說生活上瑣事的時候,他都沒有過問,但隻要談到私人感情,他又會問及。

是她表現得太明顯,讓他發覺了嗎。

“她問我喜不喜歡你。”言辭自問自答,“我說喜歡。”

當然,原話並不是這樣。

當時的她,隻是淺淺嗯了聲。

很敷衍。

在他這裡,“喜歡”和“嗯”是相差很大的回答。

時參吸了口煙,嗓音沙啞,“真喜歡?”

“不然呢。”她側臉微紅,“在這裡,誰不敢不喜歡大少爺。”

“好好說話。”

“我有在好好說啊。”

“就這個態度?”

“那我什麼態度。”

言辭突然笑了。

踮起腳尖,慢慢湊過去,讓自己的臉離他的下顎很近,兩條胳膊也輕輕抬起來,搭在他雙肩上,聲音嫋嫋動聽:“難不成,要我親口對你說嗎。”

夜晚,輕風,微光。

女孩年輕姣好的麵孔,近在咫尺。

動聽的話,汲汲入耳。

兩個都不是特彆會撩的,甚至她主動搭過來的手都帶有緊張的顫抖,但一切又那麼地順其自然。

時參抓住她的腰,低頭吻了她。

意外……又不太意外。

淺淡的煙味。

他抽煙的次數不多,被她撞見,也就三兩回。

明明和她一樣年輕,比她還小一天,但給人一種很老成的感覺,那個吻,生澀又熟練,像是沉澱已久有待爆發,又像是在夢裡曾演練過無數次的。

鬆開後,時參問她:“那你願意留下來嗎。”

“留哪。”

“我身邊。”

“……為什麼這麼說。”

聽到這句,她不是不意外的。

好像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他洞察。

他知道她要走。

知道她遠走高飛的夢想。

也知道……她並不像表麵上乖巧,說的喜歡也全是假的。

所以用一種詢問的口吻,而不是勒令她留下。

“算了。”時參又突然改口,“我自己都留不下來。”

“你在擔心什麼。”

“不知道。”

“會好起來的。”她拉著他的腕,一字一句,鄭重其事,“不是已經好了這麼多年了嗎,以後可以一個人慢慢恢複的。”

不知不覺,她都快忘了,他是個病人。

是個雖然看起來正常但不正常的時候可能危及性命的病人。

剛開始的情況,和抑鬱症差不多。

抑鬱症可能是一個人喪失活的念頭,失去所有的信念,對這個世界沒有依賴。

而他前些年,是為了和教授完成一個完整的科研實驗,才慢慢地支撐起來,心裡有一個念頭牽扯著自己往生的道路行走。

後幾年,那個念頭愈發堅定了。

即使發病,傷到自己,但再次清醒後,知道自己會好好活下去。

隨著清風拂過,他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昭

昭。”

然後又說她:“小沒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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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書出來這天,言辭生日。

是個小生日,以前的同學拉她去外麵吃飯,順便聚個會,男男女女都有,還算熱鬨。

回來時,言辭才看見房間裡的禮物。

一個限量版的玩偶大熊。

還有新衣服。

這年頭送女孩子的生日禮物,並不好選,無非就是首飾禮品。

在桌上,她意外地看見一個手機。

上麵有字。

是時玉齡寫的。

寫的很官方化,但也讓人很感動了。

言辭給手機換了新的卡。

她已經攢夠大學四年的學費和生活費,甚至可以過得舒坦一些。

可以完完全全地摒棄現在的生活。

離開桐城,離開老家,離開這裡。

老保姆敲門進來,輕聲說一句:“大少爺在等你。”

收拾房間的言辭回頭看一眼,不確定問:“現在嗎。”

“是的。”

“太晚了。”

“是你回來得太晚了。”

言辭看了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