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猶豫了下,上下打量何濡,看他衣著做派,無論如何不像是路邊的乞兒,心中起疑,莫非現在的登徒子為了搭訕自家女郎,都已經開始冒充乞兒了嗎?
何濡微笑道:“麻煩同女郎通稟一聲,她要是不見,我們掉頭就走,絕不多留。”
老仆被他淡然自若的態度所懾,道:“好吧,郎君請稍候!”
大門吱呀呀的關上,徐佑乜了何濡一眼,道:“冒充個乞兒就能進門了?敢情這位詹氏女郎是佛門信眾,大慈大悲不成?”
“佛門就要大慈大悲?”何濡剛要反唇相譏,看徐佑挑了挑眉毛,語氣一頓,將未說出口的話重新咽了回去,解釋道:“倒不是冒充……我前幾日剛到錢塘時,確實流落街頭,無處可去,跟乞兒沒什麼兩樣。”
“哦?”徐佑本以為他是裝裝樣子,沒想到竟然真的有這麼一出,道:“怎麼搞的這麼狼狽?”
何濡倒是對這段乞兒經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自得一笑,道:“說起來跟七郎也有關係!”
徐佑奇道:“你做你的乞兒,關我什麼事?咱們的關係,還沒到連你以前的那些破事都要負責的地步吧?”
何濡冷冷的乜回了一眼,跟徐佑方才的眼神頗有異曲同工之妙,道:“還不是袁府的下人要價要的太狠?為了打聽七郎的在府中的動靜,我把身邊幾乎所有的錢都花了出去。後來好費了番口舌,才以半價船貲雇了一艘走舸往錢塘來,說好到了地方再付另一半,可我已經身無分文,本打算見機行事,沒想到遇上了潑才,二話不說,把我身上的衣服拔下來抵了債……”
“噗!”
徐佑忍不住笑出了聲,方才在至賓樓裡,何濡還若無其事的說在晉陵打聽消息是最簡單的事,沒想到竟然搞的傾家蕩產,打趣道:“你好歹也是多年在江湖行走的人,身上豈能不留一點應急的錢?”
“在錢財方麵,我向來有今日沒明日,囊中多少就用多少,沒有了再去賺也不費什麼工夫。“大抵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的秉性,何濡乾咳一聲,道:”隻是這次追隨七郎的行程太緊,錢又用的太急,一路上竟然沒時間去想法子賺錢貼補。等到了錢塘,又恐錯過七郎的蹤跡,所以在外麵街道借宿了一晚。缺衣少食,破爛不堪,不是乞兒又是什麼?”
徐佑轉念一想,道:“不對,我見你的時候,身上就穿著現在這身衣服,價錢不菲,還住得起至賓樓的客舍,不像是囊中羞澀的樣子啊?”
何濡的目光停留在緊閉的褐色木門上,道:“那就要多謝詹氏女郎了,要不是她乘牛車經過,不以身份尊卑為意,親自往我身前放下了一千錢,我和七郎見麵的時候,恐怕比現在還要狼狽幾分。”
徐佑這才明白,原來何濡說的報恩,竟是這般的來曆。正在這時,大門再次開啟,老仆恭聲道:“諸位郎君請隨我來,我家女郎在正廳等候。”
這座院子十分的簡單,除了在左側開辟了一片花圃,種了幾株一品冠、衰衣藤和紅花龍膽等花草,其他的假山流水等士族最常見的裝飾品一應具無,窄窄的青石小路直達位於院中的三層小樓的樓下正堂,幾人的腳步聲嗒嗒作響,卻寂靜的仿佛來到了一個荒蕪的世界。
老仆蹣跚前行,好一會才走到樓前,立於門外,道:“女郎,客人請來了。”
“請貴客進來吧!”
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在幾人耳邊,既不像少女的清脆悅耳,也不像婦人的風情萬種,娓娓道來中透著雲淡風輕的寧靜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