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其聲而觀其人,雖然還沒有真正見到詹文君,可徐佑對這個女子的第一感覺還算不錯,至少聽起來順耳舒心,沒有端起來的架子和扭捏作態。
何濡側了側身子,讓徐佑先行,說他桀驁不遜,其實還是懂的幾分人情世故,隻看是不是願意委屈自己來逢迎彆人。等三人依次進了屋,老仆從背後看了徐佑一眼,然後輕輕關上了門。
屋內的擺設比起院子更加的不如,灰青色的基調決定了主人的性格和愛好,要麼律己甚嚴,恪儘清苦,要麼生性冷淡,不沾物欲。兩扇單調的沒有任何顏色及字畫的屏風孤零零的立在靠後的位置,東側放著一張三尺許的漆黑竹榻,竹榻兩旁是兩張蓋著四方錦的胡凳,顯然是為了接待徐佑他們剛剛放置的坐具。
不管是詹氏的女郎,還是郭勉的兒媳,任一種身份都足以過上金鼎玉食的奢靡生活,再怎麼不濟,也不至於自苦若此。可據當下所見,完全稱得上蓬門蓽戶,連最普通的人家都比不過。
“不知幾位郎君高姓大名?”
從屏風後再次傳來詹文君的聲音,徐佑望了過去,看不到後麵的情形,但隔著薄薄的布幔,依稀可以看到一個窈窕多姿的身影。他自然不會失禮,停留不過三秒就收回了目光,作揖道:“在下義興徐佑,這是我的兩位好友,京口何濡,晉陵左彣,冒昧來訪,尚請見諒。”
“義興徐佑?這個名字怎麼聽起來有些耳熟……”
另一個溫語速極快的女子聲音道:“應該是義興徐氏的徐七郎,前幾日傳來的消息,說他在晉陵城外受刺身亡。若不是眼前這人是假冒的,那就是說,當初在晉陵他隻是詐死脫身。”
“千琴,不得無禮!”
那個叫千琴的女子立刻閉口不言,詹文君歉然道:“徐郎君莫怪,我這個婢女常年在外打理家中雜務,口無遮攔慣了,不知禮數,我又疏於管教,萬望海涵一二。”
徐佑心中對詹文君的身份起了疑心,按說一個寡居的女子,不該對天下之事洞悉的這般明白,臉上卻笑道:“貴侍心思靈敏,聰慧靈巧,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我在晉陵確是詐死脫身,如今到了錢塘,這一點也不再是秘密,說說無妨。”
“原來果真是徐郎君大駕光臨,我寡居於此,不便當麵見禮,諸位自請安坐!”
徐佑到中間的竹榻坐了,何濡與左彣分坐左右,詹文君問道:“徐郎君所來何事?”
徐佑看向何濡,見他絲毫沒有說話的意思,隻好代為做答,道:“是我這位朋友,前夜曾蒙女郎饋贈千錢,今日特來道謝。”
“前夜……”
詹文君語帶疑惑,千琴低聲道:“前夜女郎從吳縣回來,途徑青吟巷時看到路邊有一乞兒靠坐在牆邊,令停了牛車,親送了他一千錢。”
“哦,我記起了,是有此事不假。”詹文君倩影微側,偏頭望向坐在竹榻右首的何濡,道:“是這位何郎君嗎?觀郎君儀態風度,當然不會是衣食無著的乞兒,可知那夜是我太過唐突,誤以為郎君潦倒街市,才以錢財相贈,莫怪莫怪。”
何濡自進門後就安安靜靜的像是個啞巴,應酬的話都交給徐佑來說,這會卻突然大笑,道:“我在夫人遇到的那夜,是真的乞兒無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不定一夜嚴寒,會做了這富庶的錢塘城中的唯一的凍死鬼。得多虧有了夫人贈給的錢財,這才做了身上的衫袍禦寒,也有幸到至賓樓裡住了一晚,嘗了嘗遠近知名的白菹,這份恩情,銘感五內。所以今日厚顏登門,不為彆的,隻為幫夫人一個天大的忙,還了這份人情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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