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謂虎於菟(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6187 字 4個月前

徐佑一時無言!

履霜向來是聰明人,說話做事幾乎沒有出現過紕漏,行至有度,絕不逾矩,這次冒然違背徐佑的命令,將婦人和孩子帶回來,歸根結底,不是突發奇想,也不是心懷叵測,僅僅是因為她從小女孩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那個自己。

飄零無依,孤苦無靠,彷徨在生死關頭的殘忍和絕望,她救的不是小女孩,而是她對記憶中那段淒慘過往的救贖和重生!

有人說,生死之外,再無可怖;

也有人說,真正可怖的,是靈魂深處對生死的印記和顫栗!

徐佑沒有理由再責備她,默然了一會,道:“起來吧!”

履霜猛然抬頭,清淚淺淺,痕跡猶在,眸子裡迸射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屈膝跪行五步,緊緊拉住徐佑的袍擺,道:“小郎,你原諒我了麼?”

“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徐佑心生憐惜,扶著她起身,指了指身旁的蒲團,道:“坐下吧!”

等履霜入座,徐佑為她倒了杯茶,有意調節兩人間的氣氛,略帶調侃的道:“傷口沒事吧?笨不笨?叩頭就叩頭,那麼用力乾什麼?”

履霜想笑又不敢笑,低垂著頭,道:“冬至幫我上了傷藥,過幾天就好了。”

“那就好,不要留疤,免得將來嫁不出去!”

履霜雙手捧著茶杯,呆了半響,柔媚的嗓音透著絲絲堅定,道;“那我就不嫁人了,願意終生隨侍小郎身邊!”

“那怎麼成?”

徐佑笑道:“女郎總是要嫁人的,尋個好夫婿,有了歸宿,膝下兒女成雙,才算人生圓滿,不枉來世間走一遭!”

履霜久經塵世,對男女情事其實早看的淡了,雖然午夜夢回時還有些許的憧憬,但並不孜孜以求,道:“心隨意定,隻要心安,何處不可圓滿呢?”

這話裡透著幾分禪意,可一個女郎悟了禪,本來就不是吉利的事,徐佑寬慰道:“韶光似水,如玉華年,不要這麼自苦。緣分到了,自然會尋到如意郎君,你放心,等將來嫁人了,我一定送份大大的彩禮,不會讓你在夫家受委屈的!”

履霜當然知道徐佑的用意,想要借助這些輕鬆的話題衝淡之前的不愉快。她心中不敢有怨望,畢竟自己有錯在先,徐佑能夠原諒她,已經感恩不儘,何況這會還顧忌著她的臉麵,隨著話頭,笑道:“小郎說的,可不許賴!”

“不賴!我說的話,從來都算數!”

兩人對視一笑,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消弭無蹤,但接下來還得處理那婦人和孩子。徐佑苦惱道:“當務之急,得找一個精通北語的人,錢塘商賈輻輳,應該有這方麵的人才吧……”

他不敢確定,南北至今沒有互市,商貿往來都是通過地下途徑,明麵上有沒有翻譯,真的不好說。

北語也就是鮮卑語,因為北魏王朝由鮮卑族拓跋氏建立,所以以北語指代。

“我會點北語,不會書寫,但基本的交流還是可以的。”

“嗯?”徐佑對履霜刮目相看,任何一個時代,會多國語言的人都是搶手貨,沒想到她精通音律,熟讀經史子集,竟然還會北語,奇道:“你從哪學來的?”

“以前在吳縣清樂樓,從西域、南洋、百濟遠道而來的行商都會在樓裡停留休憩,我認識一個西域的胡商,經常去涼國、魏國做生意,會各地七八種語言,一時好奇,跟著他學了幾種,隻是鬨著玩……”

徐佑更加吃驚,道:“啊,你還會幾種?”

“柔然的雖然跟北語接近,但融合了鮮卑和匈奴的音節韻調,比較難,隻能聽幾句,不會說;百濟的會兩句簡單的問候;南洋的學的多一些,會說會聽也會寫;西域的太雜亂,說不會,還被那胡商嘲笑說太笨了呢!”

“這要是笨,天下哪裡還有聰明的女郎?”徐佑大笑道:“藝多不壓身,總有需用時,走,去會會這位碧眼黃發的鮮卑婦人!”

婦人和女孩被單獨安置在五進的一間偏房內,看到徐佑進來,婦人安坐於地,並不驚慌,隻是碧波蕩漾的眼眸透著謹慎小心和一定程度的防範。

這種防範不是抗拒,也不是反擊,而是在審視眼前的主人到底屬於哪一種,是暴虐的,冷酷的,溫和的,還是討人厭的,至於是不是善良,婦人在楚國這些年,早已經忘記了還有這個詞。

“你叫什麼?”

婦人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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