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錦泛畔,候郎來(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5382 字 3個月前

接連跑了兩個街巷,直到一座石拱橋上才停了下來,徐佑和師其羽扶著欄杆,急促的喘著氣,側耳聽著燈市那邊的嘈雜聲漸漸歸於平靜,想起剛才抱頭鼠竄的狼狽,不由大笑了起來。

按說經過剛才的患難經曆,於情於理,師其羽都應該摘下幕籬,和徐佑坦誠相見,這才是真正的朋友相處之道。不過奇怪的是,徐佑沒有提出來,仿佛根本看不到幕籬的存在,師其羽也若無其事,依然隱藏著自己的真實麵容。

“師郎君,沒想到你跑的比我這個習武之人還要快,有沒有這麼怕死啊?”徐佑的風寒才好,身子虛弱,跑的急促些,立刻上氣不接下氣,可他轉過頭來卻還不忘調侃師其羽。

“我不是怕死!”

師其羽比徐佑更不好過,心口跳的要蹦出來似的,好一會才有餘力反駁,道:“我是怕跑得慢,連累了郎君!”

“是嗎?我突然想起一個故事,兩個人在野外遇到了餓狼,相顧失色逃跑。其中一個跑得快些,一個跑得慢些,跑得慢的人終於沒有了力氣,絕望的喊著‘彆跑了,你跑的再快,能比餓狼還快嗎?’,跑得快的人回頭笑著說‘我不需要比狼快,我隻要比你跑得快就行了’!”

師其羽先是一呆,繼而笑不可遏,身子伏在欄杆上,幾乎直不起腰。過了許久,笑聲漸止,她癡癡的望著橋下的溪水,清澈見底,平如銅鏡,倒映著天上的明月,銀輝勝雪,妝點著世間最美的畫卷,可偏偏這畫卷裡隻見幕籬重影,不見如手中梅花一樣盛開的容顏。

徐佑沒有再說什麼,負手立在一旁,仰頭遙望著冬夜的暮色,他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了顧城的《門前》裡的一句話:

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搖它的葉子,我們站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皓月當空,如此良夜,郎君可有詩助興?”師其羽突然說道。

徐佑愣了下,笑道:“詩是有的,不過要你的畫來換!”

“得來太容易的東西都不知道珍惜,要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能表現我的誠意,是不是?”師其羽輕笑一聲,道:“好!郎君一首詩,換我十幅畫!”

“你學的倒挺快!好,一言為定!”

徐佑如今詩名在外,推辭不得,況且抄詩這種事,做第一次臉薄,第二次臉紅,第三次就習慣了,他沉吟片刻,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師其羽口中反複吟誦,良久,良久,突然起身,對著徐佑一揖到地。

“今夜得郎君這首詩,於願足矣,我……該告辭了!”

徐佑沒有挽留,後退兩步,同樣的作揖回禮,灑然笑道:“夜露風寒,早歸為佳,郎君珍重!”

師其羽凝視徐佑半響,慢慢走下石橋,卻又停下腳步,背對著他,道:“我明日返回吳縣,欠郎君的十幅畫,等郎君有閒暇至吳縣時再雙手送上。”

徐佑歎了口氣,道:“這是要賴賬的先兆啊……師郎君或許不知,我困在錢塘,那裡也去不得!”

“以郎君的大才,這天下何處去不得?如今隻是虎落平川,且需忍耐,終有一日會嘯聚山林,聲名響徹南北。”

徐佑放聲大笑,道:“借你的吉言!若是有自由離開錢塘的那天,我定當前往吳縣拜會郎君。”

“錦泛春水西岸,有桃李萬株,在下翹首以盼,靜候郎君!”

師其羽手持梅花,飄然遠去,離彆時刻她沒有再刻意學著男子說話,聲音驟然輕柔起來,如微風拂柳,悄無聲息的撩動了整個江南的春意。

徐佑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巷裡,鼻端似乎還能聞到縈繞不去的幽香,眸子裡透著若有若無的驚訝,自嘲的笑道:“況肅書這狗鼻子,果然沒說錯!她原來真的是個女郎!

“我還以為郎君早看出來了!”左彣一直待在橋下,等師其羽離開,緩步來到徐佑身後。

徐佑沒好氣的道:“我要早看出來,剛才逃跑時豈會主動去拉她的手……”

楚國男色昌盛,男子之間同榻共眠不過尋常事,平時裡勾肩搭背,把臂言歡,都可以視作友情的象征,而不是卿卿我我的基情四射。徐佑初始還不習慣,但時間久了,入鄉隨俗,倒也勉強能夠接受,要不然也不會在孤山上讓顧允為他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