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請!”
王複沒穿官服,頭戴平巾幘,身著文士袍,整個人平平無常,他以晚輩見禮,姿態頗低。陸宗周笑道:“假佐可是稀客,若有事但說無妨。”以他的地位不必和王複繞圈子,有時候直來直去也是某種世事浮沉後累計的智慧。
“非公事,複冒昧拜訪,實為私事而來!”
“哦,”陸宗周昏聵無光的眸子裡難以窺見絲毫的波動,道:“請講!”
“貴府陸緒陸郎君因和錢塘徐佑有舊隙,暗中雇凶殺之,被我臥虎司徒隸偵知後當場擒住,人贓俱獲,現已供認不諱。不過,茲事體大,複不敢擅專,特來請陸公示下,該如何處置為佳……”王複不卑不亢,就算麵對陸氏的家主,也並沒有畏手畏腳。徐佑將此事交給他辦,一是借臥虎司的實力震懾陸氏,讓對方就算想包庇,也不敢妄動和做的過火;二來也是給他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從陸氏撈取足夠多的好處的機會。
“死人了嗎?”陸宗周淡然道。
“死了一人,名為黃三,在吳縣專責那些見不得光的醃臢事。陸郎君雇傭的刺客就是黃三牽線,後被陸郎君先行滅口,埋於郊外某處,也已起屍交由仵作驗查。”
“徐郎君呢?”
“受了點輕傷,當無大礙,隻是驚嚇過度,沒有幾個月將息,怕是不能恢複如初。”
陸宗周撚了撚長須,道:“徐郎君那邊我自會派人前去賠罪。黃三既然伏誅,從者皆按律定讞就是。至於陸緒,小兒輩一時妄為,或為手下人蠱惑慫恿,依假佐之見,該當如何呢?”
王複誠懇的道:“陸公千萬彆以為是我有意為難,若是尋常案子,不必陸公過問,我自然禮送陸郎君回府。可問題是,那個黃三,有九成可能是六天餘孽……”
這個關頭,誰牽扯上六天就是滅族的大罪,陸宗周的眸光終於有了極其輕微的變化,可陸緒是嫡孫,不能不救,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笑意,道:“陸緒雖然無知頑劣,但我相信他絕不會和六天有染,當然,我而已相信假佐奉上命督辦六天逆案,自會明察秋毫,不至讓無辜者蒙冤。”
“那是自然!”王複施禮告辭,道:“打擾陸公靜修,複改日再登門叨擾。”
“來人,送假佐!”
王複離開陸府,候在門外的方周忍不住問道:“假佐,陸宗周怎麼說?”
王複笑道:“得罪徐郎君,陸氏尚且不懼。可扯上了六天,陸老兒怕咱們天天登門索命,由不得他不低頭!”
“好!”方周興奮的拍下手,道:“門閥勢大,看咱們就跟看豬犬無二,今日也讓他們知道,萬事有來有去,總不能由著他們一直得意……”
“這都是拜徐郎君所賜,若不是他發現黃三給那刺客的毒藥是六天秘製,輕易誰能把陸氏嫡係子弟和六天餘孽聯係起來?要知道吳郡四姓,張文朱武,陸忠顧厚,陸氏的忠貞可是朝野皆知呐!”
最後這句帶點諷刺,安子道重用蕭勳奇為司隸校尉,蕭勳奇雖出身門閥,可司隸府裡自從事以下,大多為寒門寒士,和陸氏這樣的華族互相不對眼,那也沒什麼奇怪。
“哈哈,我懂了,正因陸氏為忠名所累,所以陸緒這次掉進六天的泥潭,對陸氏才更具有殺傷力。陸宗周就是天上的仙鶴,也得低頭吃咱們丟過來的餺飥!”
王複嘿嘿一笑,道:“餺飥太寒酸了些,好歹是天上的仙鶴,若能給咱們多吐點仙丹,送他重入青雲又如何?”
徐佑下榻在綠竹樓,綠竹樓的主人是錢塘人士,靠得住,但凡錢塘縣衙的官吏來吳縣公乾,一般都住在這裡,此樓算不得奢華,但勝在清淨安全,膳食也算可口。僅僅過了一個上午,顧允就再次登門,見著徐佑直接拉著他的手前後看了半響,確定沒有受傷,這才鬆了口氣,道:“若不是陸六叔來找我,我還不知你昨夜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微之,你放寬心,此事不管牽扯到誰,都要按國法嚴懲。我來之前,已經修書給朱四叔,他必會和我一樣站在你這邊……”
陸緒的父親陸定襄也就是陸宗周的長子,現在荊州為官,家族事務多由老六陸定安負責出頭協調。陸緒和徐佑有舊怨,天下皆知,若真的買凶報仇,事出有因,也不是不能化解,畢竟徐佑沒有受太嚴重的傷害嘛,這就是門閥的邏輯。而顧允和徐佑交好,自是出麵說合的不二人選,可陸定安也想不到,顧允為了徐佑,竟然毫不遲疑的置顧陸兩家的世交於不顧,上來就表態要嚴懲陸緒為徐佑出氣。
徐佑心下感激,口中卻勸道:“飛卿,你彆衝動,這件事臥虎司已經介入,陸氏想憑借權勢逼迫於我,未必那麼容易。不過,我也不能讓你為了我和陸氏鬨僵,彆忘了,再過兩月,你就是陸氏的乘龍快婿了……”
“若陸氏如此不明事理,他家的女郎不娶也罷!”
徐佑搖頭道:“婚姻大事,豈是兒戲?你聽我說,其實要我不再追究,不是什麼難事,難就難在,陸緒竟和六天有勾結,這才是陸氏當下麵臨的最大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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