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吳縣後,徐佑先去刺史府見了顧允,顧允滿麵春風,剛準備下拜行大禮,徐佑忙拉住他的胳膊,佯怒道:“飛卿,你這是要和我絕交不成?”
顧允笑嘻嘻道:“大將軍麟趾駕臨,下官自得禮數周到,這不為朋友之誼,是全朝廷的體麵!”
徐佑拉著他往府內走去,沒好氣的道:“還不帶我去見見嫂夫人?說來是我禮數不周,自你成婚後,竟還沒有來專門拜見過,隻是今日來得急,沒準備禮物,容後補上。”
“禮物不必容後了,等會你給我寫幾個字,徐大將軍的神品書,如今在揚州可是千金難求啊……”
“嗯?”徐佑停住腳步,詫異道:“什麼意思?”
顧允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反手拉著徐佑走,道:“自你入了金陵,除驃騎將軍,整個揚州士林就徹底淪陷在幽夜逸光的盛名之下。等到拜大將軍,更是一發而不可收,連孤山頂的雨時樓也因為你曾在此參加雅集成了比西湖更受士子佳人們青睞的名勝之地,每天都有很多人沿著你曾經走過的足跡去觀摩,據稱這樣可以沾染些許才氣。當年三都賦造成揚州紙貴,現在的揚州是欲求大將軍一字而不可得……”
徐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娛樂匱乏的這個時代最容易搞出來形形色色的個人崇拜,容色、文章、詩賦、戰功,哪怕會說笑話也行,一旦出名,立刻就能傳唱天下。
“還有,你是不是給趙信留過字?”
徐佑想了想,道:“好像有過……對了,青天有月來幾時就是在他家喝酒時戲作……”
“對,就是這首青天有月來幾時!有官宦之家出五十萬錢求趙信割愛,後又有人出價到百萬錢,全被趙信婉拒了。這原也沒什麼,趙氏船坊如今在揚州首屈一指,財力雄厚,日進鬥金,百萬錢雖多,可對他而言九牛一毛,為這點錢舍棄了大將軍的墨寶不值當。誰知緊接著從趙家後宅傳出來消息,說並非趙信不賣,而是趙信的女兒,一癡迷你的字,一癡迷你的詩,兩個妙齡女郎已到了嫁人的年紀,說親了多家郎君都看不上,日日夜夜抱著你的字入睡,所以坊間傳聞,這幅字自帶女兒香,價值千金……”
徐佑哭笑不得,這都什麼事?尋個時間讓計青禾冒充商人去要了回來,彆為此誤了人家女郎的終身。
說話間來到內宅,陸未央出來見客,她一如那日婚禮上的美貌,隻是身子變得稍顯圓潤,臉頰隱約流動著母性特有的柔和,委身施禮,道:“妾拜見大將軍!”
徐佑瞪了顧允一眼,衝著陸未央拱手作揖,道:“不知阿嫂懷了身孕,今日兩手空空,實在是失禮,莫怪莫怪!”
陸未央笑了笑,眼神充滿了愛意,溫柔的望向顧允。顧允笑道:“自家人,何必這麼見外?不過,若是男孩,將來可要拜入你的門下,若是女孩,就拜入玄機的門下,怎樣?”
“顧尚書開了金口,我豈敢不允?”徐佑笑道:“就這麼說定了!”
隨後陸未央招呼著置辦了家宴,顧允陪著徐佑同飲,酒至酣時,徐佑讓顧允屏退左右,道:“飛卿,你要早做準備,過了年或許就要進京,揚州刺史乾係重大,朝廷不可能讓它久握於外姓之手。你以吏部尚書兼領揚州刺史,隻是時局紛亂的權宜之計,如今新主在位,最好主動提出辭呈,免得……”
後麵的話不必說的太直白,顧允點點頭,雖酒意上湧,可眼光愈發的清明,道:“我聽你的!過年後朝廷要改元,要大赦,各州也要上祥瑞,我不屑搞那些神鬼之事諂媚君王,以揚州刺史作獻禮,估計也該夠了!”
能這樣解決揚州的問題,自然皆大歡喜,徐佑和顧允碰了一杯,道:“廷議已定,明年西征涼國,我估計戰事要延續五個月到八個月,在此期間,揚州絕不能亂,不管哪位殿下接手揚州,應該還是留在金陵遙領,揚州長史和司馬的人選你有沒有合適的舉薦?”
顧允心領神會,道:“鮑熙可為長史,李二牛可為司馬!李二牛好說,他雖是元凶任命的揚州司馬,可畢竟一早就投靠過來,由他繼續擔任,朝廷不會有異議。鮑先生這個人,微之是知道的,才具自不必提,以前氣度略欠缺了些,這些年磨礪的也差不多了,任揚州長史,我是放心的,隻是怕尚書台那位謝仆射不會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