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也笑了起來,那夜針鋒相對,你死我活,互稱大將軍和朱刺史,現在勝負已分,仿佛又回到了當初。
“四叔請說!”
“睿兒呢,你打算怎麼處置?”
“子愚兄的出身被陶仆射聞知,朝廷那邊怕是瞞不過,他是氐族人,又是後燕的皇族,八議議不到他的頭上,想要免死……難!”
這不都是你算計好的嗎?故意讓陶絳聽聞此事,再用朱睿來拿捏住大兄朱仁,朱氏今後還得有求於大將軍府,從而免得大家徹底交惡。
但就算明知如此,朱智還是感激徐佑沒有趕儘殺絕,給朱睿留了活命的餘地!
“如果,我獻出寶藏地點,換朱睿後半生安然無恙,微之可願給我一個承諾?”
徐佑目光清澈,道:“四叔想好了嗎?就算免了死罪,他在楚國的前程也到頭了……”
朱智歎道:“千秋一場大夢,人這短短數十年,彈指而過,前程算得什麼?讓他回富春去閉門讀書,武功也不要練了,娶妻生子,安度餘生也好!”
“就依著四叔,我會妥當安排子愚兄的去處。”徐佑頓了頓,道:“不過,藏寶地點不用告訴我,回京之後由陶絳稟告主上,再詔令朱三叔率人挖掘……”
朱智凝望著徐佑,好半天說道:“我自負才氣,從幼時起,就不把天下男子放在眼裡,可也被天公寶藏攪動了三十年的心緒,你卻連聽都懶得聽……微之,我不如你!”
不好意思,這是誤會!
徐佑當然不能說因為我知道你那是假的,所以才故作姿態,真寶藏當前,神仙也難以免俗,隻能輕咳一聲,道:“這樣的天地重寶非人臣可以享有,獻給朝廷,造福百姓,也遂了天公將軍的願。”
“微之氣量,無人可及……”朱智遲疑了片刻,道:“還有一事,我仔細想想,還是告訴你為好。”
徐佑察覺到他的異樣,心知事關重大,正襟危坐,道:“四叔請說!”
“你可知睿兒的生父是誰?”
“這個……”
徐佑確實猜測過,但裡麵牽扯到朱智他們上一輩人的恩怨情仇,八卦的太多略顯雞婆,也就沒有認真查這條線。
“楊容嬰能讓四叔癡心不忘,必是秀外慧中的絕色女郎,她的……這個,她的良人,自然也是世間絕頂的人物。”
“容嬰在赤水給我留了封信,所有一切和盤托出,包括睿兒……他的父親,是天師孫冠!”
“啊?”
徐佑內心深處其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麼震驚,楊容嬰生長在益州,活動軌跡也在益州,要說益州有什麼絕頂人物,能且隻能是孫冠一人!
“容嬰想要在鶴鳴山盜圖,必須借助孫冠的勢,日後想要複國,更要利用孫冠和他背後的天師道,所以刻意結交,曲意逢迎,他們年歲相仿,以容嬰的姿色和才情,孫冠不能不動心……隻可惜功敗垂成,潛入戒鬼井盜圖時被孫冠發現,出手打傷了容嬰,她逃出鶴鳴山,潛至赤水,發現珠胎暗結,沒辦法隻能藏身當地靜養,等生了睿兒後,可憐又被鶴堂找到,追殺千裡,最終死在了雲夢澤……”
徐佑暗忖,以孫冠的手段,定是對楊容嬰起了疑心,所以用假圖設局來試探她。楊容嬰畢竟鬥不過老狐狸,果然中計敗露,孫冠這才下了殺手。
比起那位抱著六天奸細去殉情的前輩天師裴慶,可算真正的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不過,朱智並不知道這張藏寶圖是假的,所以推算不到這步,真以為是湊巧被孫冠發現。也怪不得這麼多年朱智明裡暗裡幫助徐佑對付天師道,裡麵竟是這麼複雜的關係。
“你是不是覺得容嬰不是好姑娘……”見徐佑默不作聲,朱智忽然問道。
徐佑摸了摸鼻子,聽起來確實有點婊裡婊氣的,但楊容嬰不能用普通人的道德標準去評測她,為了複國,她拋棄了所有,變得不擇手段,偏執而可怕。
同樣的,看看之前的朱智,他們又何其相似?
“是不是好姑娘,彆人無法評判,或許,對楊容嬰而言,除了複國,其他的都無關緊要!”
“是啊,複國……哈,複國!”朱智仰頭笑了兩聲,目光變得無比的溫柔,道:“十六歲那年,我遊玩至益州東江陽郡的漢安縣,在一條不知名的小溪水旁遇到了容嬰,她正蹲在河邊淨手,裙裾打濕了小半,上遊飄來的紅葉把溪水映襯成了紅色,我記得那時夕陽將落,水波粼粼,她轉過頭來,看了看我,笑著說了句‘哪來的不知禮數的野小子,盯著阿姊瞧什麼呢’……”
“後來我們結伴遊曆益州各地,見山登山,見水戲水,微之,那三個月,是我此生最歡喜的日子……”
“再後來,容嬰在我床頭放了一片紅葉,從此不知所蹤……我瘋了似的找了她八個月,染了重疾,差點死在益州的大山裡,被大兄帶人抓回了富春……”
“你一定覺得,容嬰肯委身於孫冠,對我未必有情,也可能隻有三分情愛,七分是友情,可那不要緊啊,我的心裡,十分都是她,三十年來,從無片刻的減少,這就夠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