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1 / 2)

撕掉溫柔 抱貓 12015 字 3個月前

Chapter 17

那天晚上, 北京又下了一場暴雨。

豆大的雨點傾斜下來,閃電雷鳴伴隨著雨箭發出隆隆的聲響。

諶衡驅車幾十公裡去到南舒媽媽的墓園,南舒是周六來的, 現在才過去了三天,那束花還在。

隻不過, 白色的花瓣被瓢潑的雨珠澆灑在地,淩亂又淒涼地鋪在狹窄的夾道上。

難得找了個不算惡劣的天氣,拿著掃帚在墓園掃地的老頭問他:“小夥子, 你怎麼才來?以前都見你和那位小姑娘一起來的,這一次怎麼她先來, 你才跟著過來啊?她都走了好幾天嘍……”

諶衡沒理他, 乾淨的雙手垂在身側, 整個人跟沒了魂兒, 臉上勾著寡淡的笑。

他現在才知道什麼叫作絕情。

南舒臨走前對他說了兩句話——

一句“你放過我吧”。

另一句“你放開我吧”。

諶衡修長的雙腿踩著墓園的台階, 拾級而下,哪怕地上的水窪洇濕了他的褲腳,他依舊毫無反應。

黑發稍顯淩亂, 冷峻的下顎緊緊地繃住, 眼神深諳不似平時, 有些空蕩蕩的。

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難明的頹廢與鷙冷感。

諶衡去了南家那棟樓房,拚命拍門不見回應, 隔壁鄰居說小姑娘前幾天回來了一次, 沒幾分鐘就走了,墓園也不見, 號碼空號, 人不知道去了哪兒。

她就這麼恨他麼?

乾淨利落地離開, 不帶一絲一毫的猶豫和留戀, 從此銷聲匿跡,連一句真正的告彆都沒有。

諶衡返回車內,一路開車又回了禦園,下車直奔二樓臥室,翻箱倒櫃。

南舒是一個心思細膩、計劃性很強的女孩兒,她做什麼都很有條理性,如果要走,那一定準備了很久。

諶衡找了許久,試圖找到一點關於她去哪兒的線索,卻連半點兒蛛絲馬跡都沒有出現。

過了片刻,他又恍然明白——

對啊。

她那麼聰明,要真想悄無聲息地走掉,又怎會讓他輕易找到,給她徒增麻煩。

他倒是低估她了。

原來那句“你放開我吧”即是道彆,原來那天他握住她的手便是最後一次牽手,她連給他說一句“我錯了”的機會都沒有,要他往後餘生帶著滿身的遺憾和內疚來活。

**

南舒也確實做到了。

她走後的那兩個月,諶衡跟變了個人。

從墓園回來後的第二天,他就找老劉請過年假,諶衡這麼多年來幾乎從未主動要求休息過,他像個永動機似的工作狂,怎麼都不會累一樣。

如今請假,徐陽想應該是跟南舒姐有關。

他要去找她嗎?

可惜,現在正值關鍵時期,任務繁重,工作緊張。

老劉沒批,以為他是最近太累導致的,便好心地將兩個月後的泰國交流機會挪給了他,讓他借著工作之由去放鬆一下。

諶衡不答應也得答應。

他按部就班地上班,卻煙癮越來越重,本就寡言少語的個性如今除了工作上的社交,連話都不願說了。

溫亦歡把寢室裡的東西搬回家後,找了個閒暇日子捧著那幾本南舒留下的外文名著去找過他。

一進門,險些沒把她給嚇著。

屋內彌漫著淡淡的煙味,有一股近乎於嗜虐的壓抑感。

瞧得她這個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乾妹妹都忍不住嘖嘖兩聲,勸起他來:“感情分分合合很正常,你不需要這樣,南舒離開估計也隻是想找個地方重新開始。更何況,你這樣,她又看不到……”

但溫亦歡更想說的是——要真那麼在乎,那四年乾什麼去了?

女人都是很心軟的生物,沒有誰一生下來就冷血無情,從來不是輕輕一趕就能趕跑的,而是許多個微小的可能他沒法注意到的細節趕走了她。

從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完全是可以阻止的。

但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的地方。

溫亦歡歎了口氣,沒說太多,便走了出去,但她想……男人嘛……

就算難過那也是暫時的,她操心那麼多做什麼,說不定過幾個月他就沒事了。

另覓新歡,生活依舊。

**

兩個月後。

諶衡被委派前往泰國交流,一輛飛機從首都機場起飛,在曼穀落地。

中國駐泰國使館派了人來接他,是個年輕小夥,皮膚黑黑的,僅通過照片,一眼便認出了在人群中氣質出挑的諶衡,朝他招了招手。

諶衡推著純黑色的行李箱走過去,打了聲招呼:“國際經濟司,副司長,諶衡。”

“副司好,我是這邊的乾事,黃霖,叫我小黃就行了。”

黃霖伸手與他短暫握了握,自然而然地接過行李箱,給他引路,走到外麵瞧見一輛暗色係外交部公車,打開後備箱,把行李放進去。

諶衡上車,靜靜地坐在那兒,望著窗外人來人往,不僅有泰國人,還有其他膚色人種的曼穀機場,有一瞬間的失神。

今天沒什麼重要的工作,黃霖的任務就隻是接待,所以特彆熱情地給他簡單介紹了一下泰國的文化和風土人情。

可說著說著,他發現根本沒人搭理。

諶副司長比想象中要高冷得多,一聲不響,沒個準信和回應,也摸不透是怎麼個心思。

害他一路都戰戰兢兢的,總不知道找什麼話題才好。

車一直往大使館的方向開,開到中途經過一條水果特色街,開始塞車起來,簡直到了寸步難行的程度。

反正這兒離使館也不算遠了,黃霖大著膽子邀請諶衡下車走一段,體會一下曼穀實實在在的風景民俗。

諶衡沒意見,下車後沿著街邊的水果攤走,他今天穿著很閒適,白襯衫沒有打領帶,甚至還因為天氣炎熱領口處解開了兩粒扣子,有一種慵懶安靜的錯覺。

黃霖不太了解諶衡,總以為他這種安靜是高冷,生怕自己哪點兒做得不好,惹上司不高興了,使勁兒地活躍著氣氛:“現在正是好季節,榴蓮、芒果、菠蘿、椰子、蓮霧和釋迦果什麼都有,價格也很劃算,要不買點兒來吃?”

走了一會兒,黃霖發現副司長停住了腳步,站在一輛水果小車前,盯著某一塊區域出了神。

而那一塊地兒擺放的正是獼猴桃。

以前南舒為了減肥,特彆喜歡吃這個,還總是用勺子挖來吃,但她不喜歡太酸的東西。遇到酸的,就挖一大口,來書房騷擾他工作,討好地遞到他唇邊,讓他一口吃下去。

美其名曰不能浪費,其實就是欣賞他酸不溜秋的表情。

還總是在一邊兒偷笑。

黃霖以為副司長愛吃,識趣地讓攤主挑了幾個,裝起來,付款拎回去。

結果,在泰國的那幾日,獼猴桃一直擱在客廳的桌麵上,諶衡從未動過。

黃霖還發現,副司長經常在深夜靠在陽台的圍欄邊上一言不發地抽煙,身上莫名有一種冷靜沉穩的氣質。

工作中的他與工作後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甚至因此,還迷倒不少使館內的小姑娘,可又有什麼用呢?彆人再怎麼引起他關注,他還是那樣,風輕雲淡,無欲無求。

交流結束那日,大家夥都很高興,一起在使館前拍了照,隨後趁著這僅剩的半天假期,去了趟曼穀最著名的大皇宮。

來大皇宮的人大多數都是為了拜佛祈福或者來瞧瞧這氣派又恢弘的宮殿。

黃霖跟著幾個同事一起脫鞋進去。

諶衡沒什麼興趣,站在外邊等,等了半天,忽聽見身後一個女生用輕柔又不太標準的泰語問,“請問,這裡有洗手間嗎?”

諶衡低著眸,聽見這話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卻發現身後根本沒人,剛剛那個說話的小姑娘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有幾秒鐘以為出現了幻覺,可在枕邊四年的人說話的聲音怎麼會聽錯,諶衡一直知道南舒開口說自己不擅長的語言時是什麼樣子的。

她總是帶著一股不自信和輕柔,即便說錯了,也讓人不忍心嘲笑。

那一定是她。

諶衡往四處望了眼,他往洗手間的方向邁去,將一行同事甩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