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艇上(大師兄的秘密...)(1 / 2)

等真正上了飛艇, 裴有魚卻並沒有急著拿出真言水。

“午夜了。”她看了一眼牆上的壁鐘,語氣十分爽脆,“累了一天, 都先去休息。兩人一間房,決定不了的找後勤登記、統一分配。”

藏花書院的人都保持沉默, 又偷偷去觀察鐘毓菀和裴沐。

裴沐神色如常, 鐘毓菀也還極力鎮定著, 隻是在踏進飛艇時略微絆了一下。

沉默之中,竟然是裴沐笑了一下, 問:“長官不搞真言水審問了?”

裴有魚看著她, 也笑了一下,那點耐人尋味又出來了:“當我是什麼公權私用的人啊?要審問, 當然是所有人都聚齊了, 一起來嘗嘗真言水的滋味兒。”

她弟弟在旁邊眼睛一彎, 吹捧她:“我們長官最公正無私 !”

“去你的!”裴有魚抬腿踹他一腳,眼裡卻都是笑意。

到之後分房間時, 宋長老跑去和張慶、嚴維他們擠一間房, 給鐘毓菀單獨留了個房間。她還真是鎮定,還能微笑著說謝謝。

嚴維很想和裴沐一間房,一路上還念念叨叨說些“裴小沐的過往趣事”。他念叨了好半天, 假裝沒看見大師兄冷颼颼的目光。

裴沐一直耐心地聽著。

可慢慢地,卻是嚴維自己語速慢了、笑容少了。

最後他停在自己的房間前, 沉默了一會兒,苦笑一聲:“裴小沐,江師妹說我們回不到從前了, 我還不信,現在你告訴我, 是不是真的?”

裴沐說:“是。”

她還點了點頭。無論是動作還是語氣,她都很溫和,可這份溫和刺傷了嚴維。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有點賭氣一樣地嚷道:“裴小沐,至於嗎?至於嗎!當年我是不是馬上說相信你了?我一直拚命想幫你,可……”

“可是我堅決不肯接受驗身。”裴沐仍然很平和,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真誠地道歉,“對不起嚴道友,我明白你的立場。但有時候,再明白也控製不了感情。”

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嚴維的表情就像要哭了。他真的轉過頭去,捂嘴仿佛哽咽了一下。

裴沐有點擔心,剛想伸手,卻看他已經回過頭,露出一個看似輕鬆的笑。“逗你的,你還當真了!”

他豪爽地笑了幾聲,抬手想攬她,就像過去那樣,可他猶豫了一下,又改為輕輕拍她的肩。

“裴小沐……反正,以後有機會,還是去吃個飯吧。”嚴維努力地輕鬆,眼眶卻有些紅了,“好歹紀念一下過去那麼多年……對吧。”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飛艇看似很大,但動力裝置就占據了很大一部分空間。在住宿區,狹窄的走廊延伸出去,一邊是挨得很近的小房門,一邊是飛艇外壁,上方一排間隔的觀察窗。

走廊和房門都被漆成白色,鑲嵌的燈光也是白色;白色讓狹窄的地方看著寬闊些,但疊加起來,又顯得冷颼颼的。

他們掐著點去看望了江師姐,江師姐正好沒睡,壓著尖叫撲過來想擁抱裴沐,卻被大師兄巧妙地隔開,教訓說:“江師妹,矜持些。”

江師姐就笑了,卻又哭了。她嗚咽著說:“死了好多人,幸好你們沒事。”

他們還去拜訪了書院其他人,但他們都休息了,所以時間延後。

夜的確深了,很多人都睡了。聽說在古代靈力充沛時,修士可以幾天幾夜不合眼,但現在不行;何況,大部分人還在昆侖山脈中受了傷。

給裴沐兩人的房間被安排在飛艇深處,要繞到另一邊的走廊上。

“臟死了。”裴沐摸了一下自己散亂的長發,抱怨說,“我頭發老是打卷,裹著灰塵就很沉,等會兒你用劍幫我割一下。”

“不行。”

大師兄一口回絕。

裴沐當他嫌麻煩,悻悻說:“好吧,我自己來。”

大師兄負著雙手,走在她背後――走廊太窄,隻能一前一後,目光止不住流連在她的長發上。他忍不住回想起之前,她一劍殺了漫山遍野的飛頭蠻,清氣蕩出一片星空,她散著長發在星光下對他微笑……

秀美得像個女孩兒。他悄悄想。

“……我幫你清理。”這句話脫口而出,帶著不為人知的昏沉思緒。他忍住想要觸碰她的衝動,維持著自己的刻板:“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裴沐很受不了地哆嗦一下:“都什麼年代了,再說,你有父母嗎?”

“……”

她猛地反應過來,急急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說話不過腦子,我……”

“無事。”

他說著“無事”,卻仍是敲了一下她的頭;背後偷襲,她根本躲不開。

“你說得對,我生來不知父母。”他聲音仿佛有些低落,“與阿沐自然是不能比的。”

裴沐被他抓住了話柄,隻得暫時當個縮頭的鵪鶉,裝乖。縮著縮著,她又有些疑心他是裝模作樣扮可憐,來壓她一頭,便忍不住狐疑回頭――

可正好,房間到了。

“進去吧。”

她站在門口不動,大師兄就從她背後一推門。他的手臂險些擦過他的臉;裴沐下意識抽抽鼻子,覺得他身上有股隱約的草木香……不對,又有些像海。

她算是被他從後麵逼著走進了房間。

房間不大,放了兩張床,中間可憐巴巴地塞著一張小矮桌。兩邊牆上各自釘了擱置板,是用來放書、衣服的。靠門的這一邊還有個很小的洗漱間。裴沐探頭看了一眼,洗漱用品都齊全。

山裡折騰了這麼久,她當然想好好洗個澡。可大師兄也在這裡……一牆之隔,她易容偽裝的技術再高超,也很難瞞過他。

不過裴沐既然答應和薑月章一個房間,自然就有辦法。她笑眯眯回頭:“大師兄,我去找一下有魚。”

“……這麼晚了,人家不休息?”

薑月章的眉心蹙起一絲紋路,語氣帶上一絲淡淡的試探:“你去找她做什麼?”

軍隊長官自然待遇特殊點,一個人一間房。

裴沐收了一把鑰匙,隨口說:“這你就彆管了。”

“阿沐……”

但她已經輕盈地走遠了。

青年放下手,廣袖下的手掌漸漸握緊。半晌,他泄氣地坐在其中一張床上,又孩子氣地往後一倒,扯過被子蒙在臉上。

……

裴沐拿著裴有魚之前給過她的聯絡符,順利地摸到了她的房間。

薑無厭也在。

姐弟倆正說什麼,又一起回頭看她,兩張十分相似的麵容放在一起,是翻倍的美貌。

裴沐反手關了門,又捂住心口:“我心動了,我到底應該選擇你們中的誰?”

“去你的!”

裴長官扔過了一顆榛子,被裴沐接住,“嘎嘣”就咬開了。

薑無厭好脾氣地揮揮手,又指了指旁邊的浴室,笑眯眯:“阿沐自用。順便,我推薦你選我……”

一個榛子又砸到了他的腦袋上。

“出去。”裴有魚沒好氣地說,“現在開始是女人的聊天時間,男人不準參加。”

薑無厭毫無負擔地接話:“我不是男人,我是你弟弟。”

裴有魚冷笑一聲:“那你先變成妹妹再說。”

薑無厭:……

弟弟唉聲歎氣地走了。不過,他的房間其實就在斜對麵。

這姐弟倆都知道裴沐的真實身份。

當年裴沐跳崖、險死還生,離開了藏花書院。她既然身無分文,自然要賺錢,為了躲避書院的人,她又換了一段時間的女裝打扮。在裴沐第一次獨自探險中,她碰到了裴有魚姐弟。

當時兩姐弟正“微服私訪”,假扮普通探險者。他們算是一見如故,裴沐和裴有魚尤其聊得來,搞得薑無厭最初都常常吃醋。

一番曆險後,裴有魚亮出身份,又邀請裴沐作為特彆部隊的編外人員,後來還帶裴沐出入不少隱秘之地、參閱了不少典籍。裴沐的陰陽學知識,就是這兩年裡飛快積累下來的。

她問過有魚,為什麼對她這麼大大咧咧(這個形容詞的後果是,裴有魚用力丟了她幾顆堅果),還連薑無厭都慢慢接收她的存在了。

那時候,裴有魚第一次彆扭起來,期期艾艾了好半天,還是薑無厭湊上來幫她說:“姐姐覺得你很像曾祖母。”

他們這一代的執政官係,所稱“曾祖父、曾祖母”指的都是第一代執政官夫婦。裴沐才知道,似乎是那兩位彪炳青史的人物留下了一些手信和模糊的照片,其中記錄了他們的過往、私密想法和行動;裴有魚自幼就十分憧憬曾祖母,對裴沐也愛屋及烏。

裴沐本來有點懷疑,莫非裴有魚對哪個“裴沐”都這麼愛屋及烏,後來才發現,裴有魚就是很執拗地對她格外親切。

管他的,反正一切自然而然發生了。

裴沐很樂觀地接受了這個利好結果。

就像現在,她也能很自在地蹭裴有魚的浴室。

等洗完,她還能披著外衣,一邊重新易容,一邊跟裴有魚閒聊。

裴有魚懶洋洋地歪在床上,打了個嗬欠,露出一絲不肯在外人麵前袒露的疲色:“阿沐……我說,你沒生氣吧?”

“生氣什麼?”裴沐正艱難地梳頭發,最後生氣地決定放棄這頭亂糟糟的卷毛,隻管修飾麵容和身體。

“嘁,明知故問。”裴有魚翻了個身,抱著枕頭,“我突然說要用真言水,你不生氣?鐘毓菀如果給逼急了,指不定會當眾說出你女扮男裝的事。”

裴沐沉默了一下。

當年事出突然,她一時沒想明白為什麼鐘毓菀敢誣陷她。正常人如果逼急了,彆說驗身一次,天天驗身一次都行;可她就是這麼做了。在牢裡的時候,裴沐也就想明白了:原來鐘毓菀不知道怎麼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

“我生你氣乾嘛,你也是為我。不然你為什麼提起英雄勳章?”裴沐搖搖頭,“我又不是個傻子。原來咬死不肯讓人知道我的性彆,隻是不想擾了師父的身後名……但有了英雄勳章,書院拿我無法,我還能實現家母當年的願望,狠狠打一打藏花書院的臉。”

她湊過去,戳了戳威風的裴長官的臉頰:“有魚,謝謝你幫我。”

“……說這種矯情話乾什麼!”

話雖如此,裴有魚的臉卻紅了。她還板著臉:“要不是你是女的,我就跟你結婚,還需要什麼薑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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