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後退三步,他神情陰鬱地看向箭射來的方向,卻見夏油傑正舉著一把沒有弦的和弓,雙手還保持著射箭的姿勢。
請假多日的夏油傑,就這麼突然出現在佐伯伽椰子的生得領域中。
“夏油大人!”佐伯俊雄又驚又喜地看向夏油傑。
【傑……傑……】詭靨一反在羂索麵前暴躁狂怒的模樣,它用長長的舌頭舔著嘴唇,嘻嘻地笑著,【最喜歡傑了。】
夏油傑:“……”
今天的咒靈操使,依舊在為家養咒靈小弟不分場合不分時間的表白而頭疼。
羂索握了握拳頭,他掌心的傷口已經在反轉術式的作用下恢複了。雖然他並沒有將夏油傑也就一級咒術師的實力看在眼裡,但想著他暗暗給夏油傑製定的計劃,心中不禁萌生出退意。
“呦。”就在這時,一個歡快得近乎虛假的男聲在他身後響起,這悄無聲息的潛伏手段讓羂索猛地轉過頭,眼中閃過一絲駭然。但當他看清身後那人的模樣時,他的心中生出了“果然如此但還是很煩躁”的情緒來。
是五條悟,這一代的六眼神子。
看來,這一次必須要放棄對佐伯家的計劃了。
羂索暗暗咬牙,但麵上卻不露分毫,他微微低頭,做謙卑狀,緩緩道:“原來是五條少爺啊……”
意識到五條悟跟夏油傑一起進入這個生得領域後,短短數秒時間裡,羂索想出了好幾套話術,諸如挑撥五夏關係,五條悟在咒術界的名聲可不怎麼樣,像是夏油傑這樣平民出身的咒術師一定很排斥那樣的人。或是放低姿態,果斷請五條悟來收拾佐伯伽椰子。她可是特級過咒怨靈,咒術界和普通人社會的不穩定因素啊,當然要乾掉。
隻要模糊一下時間順序,羂索完全可以將自己形容成發現親戚變成特級咒靈,前來祓除的莽撞但勇敢的咒術師。
至於青女房,哦,野狗似的特級咒靈,遇到同樣強大的同類,自然想要吞噬掉對方壯大自己。
佐伯俊雄的證詞,嗬,佐伯伽椰子可是他媽,他自然要幫著她說話。
羂索琢磨的說辭,可以說是漏洞百出但又合乎咒術界的情理,但他錯算了一件事。
那就是,站在他麵前的五條悟有著未來的記憶,他知道羂索的底細和計劃,還深深地痛恨著他,他甚至都沒有興趣多聽羂索狡辯,哈,誰有心情聽反派胡扯啊。有那時間,乾掉羂索後跟摯友貼貼不好嗎!
所以,羂索用短短幾秒選擇最有利的有誌咒術師身份並想好了台詞,剛想開口忽悠五條悟,卻見對麵白發六眼用那雙讓他無論見到多少次都覺得心悸的蒼藍眼眸死死盯著他,然後他咧嘴一笑,笑容裡竟滿是惡意。
如果五條悟是普通人,他此刻的負麵情緒足以製造出一個可怕的特級咒靈。
羂索一呆,他還沒開口吧,這個六眼怎麼對他很大惡意仇恨的樣子。
羂索想不通,但他已經沒有時間細想了。
因為五條悟的手已經抬了起來。
絢爛的紫色光芒在他指尖凝聚。
羂索瞪大了眼睛,這一千年來,他和天元的爭鬥,更多體現在他跟天元走狗五條家六眼的戰鬥。對於持有五條家祖傳術式「無下限」的六眼咒術師壓箱底的大招,虛式「茈」,他自然是知曉的。
甚至於,曾經阻止了他大業的一個六眼,他就有著跟五條悟一樣的術式,也是用這一招,差點徹底殺死了他。
這個五條悟,他在抽什麼風,連聽都不聽他解釋一句,抬手就要來一發「茈」?!
不行,眼見著天元需要星漿體來進行同化儀式的時間近了,眼前還有一個擁有罕見術式「咒靈操術」的咒術師,奠定他成功的基石多出這麼多塊,他絕不能莫名其妙地死在六眼手上!
羂索惡狠狠地咬牙,顧不上咒罵五條悟的莫名其妙,他調動起全身的咒力,包括隱藏在虎杖香織頭顱中本體上刻印著的最初術式。
“去死。”
五條悟才不管羂索這會兒什麼心情,反正他心情是好得很。至於聽反派廢話,哈,沒興趣啦,正義使者o才不要給反派時間,直接弄死沒商量!
絢爛的紫色咒力以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瞬間淹沒了對麵的羂索。
“轟——!!!”
籠罩在佐伯家的生得領域連同外麵的「帳」,應聲而碎。
應該說,幸虧「茈」爆發的時候,外麵還罩著一層「帳」嗎?雖然脆了點,起碼將「茈」爆發時的轟然巨響隱藏了下來,不然,就那個聲勢,整個米花町恐怕都要懷疑哪裡發生了大爆炸。
隻是,雖然有「帳」擋著,「茈」的餘威還是給米花町四丁目的居民區留下了深刻的痕跡。羂索原本站立的地麵,直接出現了一條由「茈」犁出來的深深溝壑,這道溝壑綿延上百米,不僅犁塌了附近幾棟房子的圍牆,還差點就衝出了居民區範圍。
而這,已經是五條悟控製絕招方向,有意讓「茈」命中目標的同時將餘威打向天空後的成果了。
夏油傑目瞪口呆。
五條悟原來這麼強的嗎?
難怪甚爾說,五條悟是咒術界公認的未來咒術師。
佐伯俊雄也震驚五條悟的實力,他磨了磨牙,拿著畫筆偷偷戳了殘破畫紙好幾下。
可惡,他這段日子本想偷偷練習術式再找機會驚豔夏油大人一次的,萬萬沒有想到,被那個五條悟搶了風頭。
可惡可惡!
重生初見,興高采烈地給了上輩子最大敵人一發「茈」的五條悟卻沒有圍觀眾人想象得意氣風發,他瞪著蒼藍色六眼,都沒來得及跟夏油傑嘚瑟一下,他“嗖”地一下衝了出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米花町四丁目看了一個遍,被路過的普通人看到這超乎常理的一麵也沒放在心上。
最終,在如夢初醒的夏油傑飛快地補了一個「帳」,然後幫助佐伯伽椰子打敗了特級咒靈青女房並將其成功搓成一顆咒靈玉後,夏油傑都沒來得及高興一下自己剛收獲了一隻特級咒靈,就在佐伯家被「茈」轟成廢墟的庭院前見到了一隻垂頭喪氣的五條悟。
五條悟整個人都蔫了。
“他跑了。”五條悟白色的頭發耷拉著,嘴角下撇,墨鏡早不知丟到哪裡去了。他本來以為可以在這個時候扼殺掉那個罪魁禍首,沒想到,那家夥挨了他一發「茈」竟然沒死。
剛剛震驚了一把五條悟實力的夏油傑看著蔫噠噠的五條悟,他一邊覺得對方有著最強實力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安慰,一邊又沒忍住被對方可憐的小眼神蠱惑住。他將那顆咒靈玉塞進口袋裡,走到五條悟的身邊。
夏油傑歪了一下頭,深紫色的鳳眸上上下下打量著五條悟,忽然,他微微地笑了起來,笑容溫和又真切,他抬起手,像是擼貓一樣,擼了一把五條悟的頭發。
五條悟瞪大眼睛,傻乎乎地看著年輕的摯友。
“悟已經做得很好啦。”夏油傑笑著說道。
五條悟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佐伯宅裡,佐伯俊雄正跟恢複成日常模樣但依舊透著一股危險氣息的母親收拾房子,忽然,他聽到了屋外傳出了五條悟誇張的滋哇亂叫聲。
“嗚哇,傑,你果然好愛我啊啊啊!”
“鬆手,你這笨蛋!等等,放下,那是我的咒靈玉!”
“我不吃,我就嘗一口,讓我嘗一口啊傑!”
佐伯俊雄手中的掃帚,應聲而斷。
他一把摔下手中的掃帚殘骸,衝出了房門。
“五條悟,你給我放開夏油大人!!”
“喵?”趨利避害第一名的黑貓從櫃子裡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剛才嚇死貓了。
“啊啦。”一點也看不出剛才暴揍羂索又與一隻歲數上千的特級咒靈互撕時的癲狂模樣,佐伯太太攏了攏披散肩上的黑發,笑盈盈地說道:“俊雄活潑了好多呢,阿娜達。”
佐伯剛雄半殘的怨靈肢體扭曲且僵硬地搬起客廳裡破碎的雜物,腳步僵硬地將它們運到屋外。他驚恐地看了一眼佐伯太太,喉嚨動了一下,沒有出聲。
此刻,大概也能算得上是大戰後的歲月靜好吧。
應該。
被「茈」餘波帶來的連綿巨響驚到的Zero扒在夏油宅的圍牆上,心急如焚又不好打擾隔壁的夏油傑,急得快轉圈圈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佐伯家的天然氣管道炸了嗎?還是說四丁目這一代的房子管道都炸了??
——傑,你快回家啊。
***
半身染血的羂索突兀地出現在一座深山古刹中。
“真是狼狽啊,羂索。”一個清冷淡漠的聲音遙遙響起,噠噠的木屐聲中,一個穿著灰黑色僧袍的白發童顏妹妹頭和尚緩步走來。他微微俯身,難辨雌雄的麵容似笑非笑地看向羂索,意味深長地說道,“縫合線的位置,變成傷疤了哦。”
羂索冷冷地說道:“隻是遇到了一點麻煩而已。”
“無所謂。”妹妹頭和尚直起身,淡淡道,“我也不是真的在乎你遇到了什麼,隻要……宿儺大人的複活大計不會出問題就好。”
“宿儺容器好得很。”羂索沒好氣地說道,說話間,一直在用反轉術式治療身體的他終於有力氣站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從妹妹頭和尚身邊走過。
“倒是你,裡梅,彆說我沒有提醒你,外麵那個六眼,可是瘋得很呢。”
裡梅輕哼一聲,並不在意。
在他心目中,他從千年前一直追隨的宿儺大人才是最強的。
至於六眼?
那算什麼!
回到自己在古刹中的房間,熟練地啟動房間裡的結界術式,羂索一直保持在臉上冷靜淡然消失了,他的表情扭曲,咬牙切齒地念叨著那個名字:“五、條、悟!”
該死該死該死,那個該死的五條悟!!!
羂索抬手摸向額頭,果然縫合線已經消失,那裡留下的是一連串疤痕,用反轉術式能夠讓其完全消失。
明明已經知道了答案,但羂索還是忍不住摸了又摸,心中對這一代六眼的恨意升騰到了頂點。
他能夠從千年前一直活到現在,是因為他將本體的腦子製作成特殊咒物,能夠替換他人腦子來謀奪其身體、記憶和力量。他的偽裝惟妙惟肖,咒力氣息無不證明他就是本人,就連從六眼麵前走過,對方也無從發現。
這種占用身體隻有一點麻煩,那就是:在使用他人身體期間,他無法使用自己的術式。
但其實,並非絕對。
因為他對每一具身體的控製,其實都算是中層操控,術式、咒力、氣息都是彆人的,那並不算是羂索真正地活過來。想要真正地活過來,那就要讓他的奪舍深入到下一階段,即用他本體的咒力浸染那具身體。
當浸染開始,額頭上因束縛而存在的縫合線會變成傷疤,逐漸消失,而其身體的咒力氣息也會開始改變,逐漸將那具身體打造成真正契合他本體的容器。
屆時,他自然能夠使用他本體自帶的術式。
不過,那種浸染方式並非沒有弊端,一旦真正開始進行,他本體的術式會逐漸刻印進新身體中,若新身體原本就有術式,極可能會跟他由本體刻印而來的術式相衝突。
而且,一旦刻印完成,他就沒辦法將那具身體當做普通衣服來隨意丟棄,那身體就成了他真正的身體。想要換一具,他一千年前怎樣製出的大腦咒物,他就不得不原封不動地在這具新身體上複製一遍嗎,痛苦加倍。
“可惡……”羂索咬牙,就因為五條悟不講道理、不給時間反應的大招糊臉,千鈞一發之際,他不得不選擇使用本體術式來保命,虎杖香織的身體又很弱,這才在一瞬之間完成了術式刻印,使出了鎖血與轉移的手段,這才逃過一命。
正咬牙切齒的時候,羂索忽然悶哼一聲,抬手捂住了手臂。
白皙的手臂上,纏繞著柊木的蛇形刺青蔓延而出,尾巴尖已經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該死的,就因為五條悟,他不得不選擇將術式刻印進一個已經失去大半價值的女性容器中,而這具容器還自帶一個刺青詛咒,在羂索的咒力深入鎖定這具軀體後,刺青詛咒的蔓延更快了!
羂索的眼中泛起凶光。
這筆賬,回頭再跟六眼算。
當務之急,是解決這個該死的刺青詛咒。
***
米花町四丁目,負責這片區域的輔助監督梶裕真二焦頭爛額,他痛苦地抓著頭發,但還是要擼起袖子,一邊跟趕來的警視廳警官交涉,一邊跟政府相關部門聯係,調人來出麵安撫居民區惶恐不安的居民們,還要抓著手機聯係東京這邊一直跟「窗」保持著優質合作的建築工程隊來修複住宅和地麵。
梶裕真二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來!
不愧是光明正大統治了咒術界的大魔王,雖然六眼神子那把火沒有真正燒到輔助監督的身上——可能是因為輔助監督身上的咒力過低,並不足以用來立下束縛——輔助監督們個個聞“五條”而色變,生怕那位突然降臨到自己負責的街區,一言不合就殺人。
之前米花公園裡發生的事情已經讓梶裕真二有些不安,隻安慰自己可能是五條悟逃課亂跑才跑到了米花町這裡,萬萬沒有想到,這才幾天過去了,五條悟竟然在米花町四丁目的居民區放大招!
應該說,幸虧沒死人嗎?
要是死人了,他這邊的善後工作就要翻倍再翻倍了。
梶裕真二一臉滄桑地點煙,咒術界最近變得太快,他都快不認識了。規則的變動讓他心生不安,雖然這看上去都是上麵大人物的事情,但他們這些小人物一直依附於大人物生存,一旦失去了遵循的潛規則,他們輔助監督又該何去何從?
正惆悵呢,梶裕真二目光一瞥,忽然注意到了一個熟悉的怪劉海兒。
啊,是大半個月前在街口遇到的那個有咒術師天賦的平民少年!
梶裕真二對他有印象,一方麵是因為咒術師天賦確實很稀有,雖然對方看著不是很強的樣子,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的劉海兒實在奇奇怪怪,一眼難忘。
於是,梶裕真二一拍手,有點高興地叫道:“那個少年!”
夏油傑似有所覺,他轉過頭,正看到了之前遞出名片的討厭輔助監督,他的腳步一頓。
咒術界的輔助監督,最好還是彆……算了。
夏油傑忽然死魚眼,家裡都死皮賴臉坐進去了一個五條悟,之前還有一個自稱禪院家主的家夥堵上門找麻煩,區區一個輔助監督,夏油傑已經無所畏懼了。
大戰後的善後工作由專人負責,五條悟難得離夏油家那麼近,說什麼也不肯繼續待在隔壁的佐伯家,嚷嚷著要去夏油家做客。
夏油傑忍不住吐槽,這算哪門子做客,明明是去他家裡作威作福的吧。
吐槽歸吐槽,夏油傑實在拗不過五條悟,隻得帶他回家。
&o的存在自然就暴露了。
六眼雖然看不到鬼魂,但夏油家裡可是留下了不少Zero活動過的痕跡,雖然上麵的咒力殘穢屬於夏油傑。
鬼魂已經暴露大半,再加上Zero自己並不避諱與五條悟的會麵——雖然看不到——夏油傑索性就向五條悟介紹了Zero的存在,還將他當初嘔心瀝血好不容易畫出來的畫像拿給五條悟看。
起碼要讓五條悟知道Zero長什麼樣子吧。
天知道五條悟那個貓脾氣,說變就變,他先是盯著那副畫像,拖長了嗓音喊Zero歐吉桑,喊得沙發對麵的Zero表情都僵硬了。
天可憐見,雖然Zero下頜上留著一點胡茬,但他跟歐吉桑那個年紀的人相差甚遠,隻要剃掉了那點胡茬,混進青蔥高中生隊伍絕無違和。
夏油傑皺眉看自己親手畫的畫像,表示,哪裡歐吉桑了,明明很年輕的啊,多點胡茬最多顯得成熟一點。
五條悟重重地哼了一聲,又嘀咕家裡多出這麼一個看不到的鬼魂先生,洗澡都不安全,聽得夏油傑滿腦門黑線,一把按住五條悟的腦袋,將他埋在沙發抱枕裡。
看不到鬼魂先生的是五條悟,他夏油傑能看到!以及,Zero沒事看他洗澡乾什麼,他又不需要Zero幫忙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