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下班的時間,劉興全迫不急待的放下工作,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騎上單車,衝出了工廠的大門——很難想像,就在半個月前,他幾乎都是車間裡每天走得最晚的那個,因為生活的壓力,他比任何人都珍惜這來之不及的工作,但現在,他卻連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這個工廠裡多待,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體會深刻過。
時間總是不夠用的。
以前,劉興全的時間也同樣很緊張,工廠的任務雖然不是很繁重,但他卻還要照顧臥病的母親,每天都在家裡和工廠之間忙得連軸轉,偶爾趕上加班,或是母親的病情加重,簡直就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來用……但那時的忙碌卻與現在不同,那時的忙碌,是看不到希望的掙紮,是將脊背壓彎的沉重,而現在,他的忙碌卻在真真切切的改變著他的命運,他能清楚的感覺得到,自己的每一分努力和汗水,都能讓他的生活變得更好,他的每一分鐘都充滿著希望,而這種幸福感和充實感,也讓他越來越難以忍受每天這漫長的工作時間。
或許,真的該考慮辭職了。
劉興全知道,自己的這個念頭在其他人看來,簡直就是‘大逆不道’,要知道他的這份工作可是讓無數人羨慕不已的,要不是父親是一位烈士,並得到了政府的照顧,憑他的條件要想進入這家大型的國營單位,成為一名在編的鐵飯碗職工,那簡直就是難如登天……就算他不在乎彆人的看法,卻也不能不顧忌母親的感受。
但是,這份工作真的就那麼好嗎?
如果是以前,劉興全絕不會有這樣的疑問,但是,這十幾天來的經曆卻讓他整個人的價值觀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單單是他這十幾天所賺的錢,就已經超過了他在單位上班這些年所有工資的總和,而他所接觸到的那些人,那些人的財富,也是他此前所無法想像的,這些,都讓他對自己曾經所堅信和驕傲的那些,產生了無比的質疑。
一個月幾十塊的收入,過年過節能分點糧油副食之類的福利,運氣好,苦熬多年後,說不定還能分到一套不大不小的單位福利房,沒有失業的可能,但也沒什麼升職的機會,一輩子望過去,基本就能看到自己幾十年後退休的模樣……這真的值得羨慕嗎?對比那些沒有工作,沒有單位,在社會上被人鄙視的混混,個體戶,人家一個月賺的錢比你一年賺的都多,究竟是誰該鄙視誰?
再堅持一陣,如果這生意真能做得長久,再辭職也不晚,至少等手上存的錢再多些後,心裡也會有底氣些,哪怕將來這路子斷了,也能靠存下的錢做些小生意,隻要能吃苦耐勞,彆人能做到的,憑什麼自己就做不到?
劉興全一邊想著,嘴邊不禁也浮現出幸福的微笑,他突然發現自己這些天笑的時間簡直比以前十幾年加起來都多——以前他也會笑,但大多都隻是在與人交往時展現的一種禮貌而已,而這種輕鬆和幸福的開心,自從父親去世,母親臥床後,他就再沒有感受過了。
單車踩得飛快,今天還約了一個人見麵,據說這人祖上還是一名清朝王府的管家,手上藏著一根上千年的老參,一直都是他家珍藏的傳家寶,要不是最近他家的兒子鬨著想出國,需要大把的現金,也絕不會把這寶貝給拿出來——千年的人參啊,這在那個人給他的收購名單裡,都是排在絕對優先的位置的,而且標明了不惜代價,也就是說,這東西要是能盤下來,照那人給他定下的規矩,除開正常分成,他還能額外分得一根五兩重的金條,這還沒算他完全可以在其中虛報價格所能落下的好處。
當然,他劉興全是絕不會乾這種缺德事的,先不說人家對他這麼信任,把這麼大的事,這麼多錢都直接交給他來打理,就算是為了自己考慮,他也絕對不會乾這種殺雞取卵的蠢事,因為那人說得很明白——像這樣的行為隻要發現一次,雙方的合作立刻中止,而離了這樣的老板,他上哪去找這麼賺錢的好事?要知道,那個人給他的抽成比例可是高達一成啊……當初還沒覺得這有多少,但就這十幾天下來,這錢賺得都讓他感到害怕了。
“碰~!”
“哎呀!”
因為騎得太急,加上走神的原因,在拐過一個路口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試圖穿過馬路,讓他避讓不及,一下就給撞上了。好在劉興全反應還快,事先已經刹車減慢了車速,但那個身材嬌小的路人還是給他帶倒在地,連帶著他的單車也失去平衡,翻出了好幾米遠。
從地上爬起身來,劉興全也顧不上多想,便向那個被自己撞倒的人走去,這時,他才看清這個倒在地上居然還是個年輕的女子,一身雪白的衣裙,加上膝蓋和手臂上被擦破的皮,留下的斑斑血跡,竟是無比的嬌弱動人。
“對,對不起,您沒事?要不我送你去醫院?”
原本還因為耽誤了時間而有些火氣的劉興全一看這女子的樣貌,立刻就變得結巴了,隻覺得腦子一片昏沉,心跳加速,整個人就像要燒起來一般……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美的女人?自己莫不是還在做夢?
樣貌雖然美麗,但更讓人動心的卻還是她那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就好像是從古畫卷中走出的仕女,即便是此刻因為摔倒在地上而顯得有些狼狽,也完全無損她的吸引力,反倒讓她更憑添了幾分嬌弱,讓人更加的憐惜。
女子坐在地上,手撫著傷口,透著有些許痛苦的表情,抬頭看了劉興全一眼,倒是沒有責怪,自己試著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劉興全想要去扶,卻又不敢觸碰美女的身體,一是男女有彆,二來,這女人的樣貌氣質也著實讓他有些自慚形穢,生怕自己玷汙了對方。
整理了一下被弄臟的衣裙,女子看起來倒也沒什麼大礙,隻是膝蓋和手臂被擦破了皮,但也傷得不重。劉興全稍稍鬆了口氣,依然自責不已,結結巴巴的連聲道歉,並攔下了一輛正好路過的出租車,主動要送女子去醫院。
“不用去醫院了,我沒事,回去上點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