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安也有真心高興的時候,但是她發現,有時候彆人說笑的時候,她不笑,便顯得不合群,便也會跟著笑一笑。
後來這個習慣沿襲到了軍中。彆的將軍喝酒是什麼樣子的,她也學一學,學得了手,變一變,便變成了自己的喝酒法子。
公主實在是太聰明了。
折筠霧也點頭。“是啊,她實在是太聰明了。”
在秦冠魁的眼裡,太後娘娘是個很慈和的人,她也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秦冠魁手裡拿著菜籃子,一邊跟著太後娘娘後麵走,一邊問:“太後娘娘,您說,臣該怎麼辦呢?”
折筠霧彎腰采了一把蔥,準備給太上皇陛下做點蔥花蛋吃。聞言笑著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說實在話,我很感謝你。”
秦冠魁:“是,是嗎?”
折筠霧點頭,“歲安太孤獨了。”
她有時候想想,一個孤獨的人,其實除了自己的影子外,還需要太陽。
她這麼開解秦冠魁,“你看,她習慣自己一個人走,拒絕彆人的靠近,那她周圍,也就隻有影子能陪著了。可是沒有光,怎麼會有影子呢?”
“你就是那道照耀在她身上的光。”
這麼高的誇耀,秦冠魁瞬間被誇得找不到北了,他道:“太後,您放心,臣肯定一直照著公主。”
這是他的承諾。
折筠霧卻搖搖頭,“你不用一輩子照耀她。”
“歲安有自己的選擇,你也有自己的選擇。”
秦冠魁愣了愣,“臣還以為,你會勸臣繼續。”
折筠霧笑起來,“怎麼會,雖則我喜歡歲安身上有光,可你自己也有自己的人生,沒有一個人可以負擔彆人的一生。”
“彆委屈了自己。”
她向來都是這般想的。
秦冠魁便點了點頭,“臣知曉了。”
但是他想,太後娘娘多慮了。
他堅定的道:“要是後悔,臣早後悔了。根本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折筠霧便將菜遞給他放進菜籃子裡麵,“便隨你。”
她回去之後,坐在太陽底下曬著想事情,齊殿卿提著釣回的魚回來,見她這般,走過去問,“你怎麼了?”
折筠霧便抬頭,道:“沒什麼,隻是想起了當年,你送我離開的時候。”
齊殿卿來了興趣,“哦?你想起什麼了?”
折筠霧躺在搖椅上,搖了搖椅子,“我在想,那時候,我其實也是後悔過的。”
她選擇了她的人生,她也怕過。隻是怕了也沒有用,她依舊會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去。
她想,歲安這一點,怕是像了她。
齊殿卿笑著道:“誰又沒有後悔過呢?”
隻是去做了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
“所以啊,秦冠魁和歲安的事情,咱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隻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他們覺得自己做得對就好。
到了十月,一群人開始回雲州。折筠霧離彆時鄭重其事的叮囑過阿昭。
“你那點小心思,你阿爹看在眼裡,便也不去跟你計較,可阿娘卻還是惱恨你的。”
這是說的阿寧那事情。
阿昭很是羞愧,他跪下去,道:“兒子知道錯了。”
折筠霧教導他,“你彆的沒有錯。你想要你的太子孩童時候可以好好玩,好好的過自己想要的日子,而不是被你阿爹關在屋子裡白天黑夜的讀書,這個念頭,阿娘理解你。”
“但你有什麼話,你可以跟你阿爹明說,而不是像之前那般拒絕。”
“你小時候,你阿爹對你多好。”
“他被先帝打了板子,你哭著去看他,他卻問你,他之前罵了你,你可記恨他?”
“他當年做太子的時候,活得多不容易,便希望你容易一些。他受了打,便連罵你一句也懷疑上了自己。”
阿昭聽得心裡慚愧,門外的齊殿卿聽了心裡卻有些酸澀。
他也記起來了。
當年多不容易,所以才會讓孩子們過的好點。說到底,他和珺珺都是普通極了的父母。
等阿昭哭著開門,就見他阿爹站在不遠處看桃花樹。
此時已經枯竭了,都是枯葉,他看得出神,阿昭走過去,他就道:“阿爹。”
垂頭喪氣的。
齊殿卿淡淡的嗯了一句,“等朕走了,你便多管管阿寧,到底是儲君,不可以兒戲。”
他說完之後,見兒子羞愧低頭,齊殿卿笑了笑,“阿昭,你當年讀書不好,朕打了你手心好幾次,你記恨朕嗎?”
阿昭連忙搖頭,“真的沒有。”
齊殿卿便道:“既然沒有,便可以抬起頭了。”
“有什麼可低頭的呢?”
他道:“你想要愛護自己的兒子,天經地義。朕想愛護你,也是天經地義。”
頓了頓,又道:“也彆怪你阿娘罵你,她是心疼朕。”
說到這裡齊殿卿便笑了,“妻子維護自己的丈夫,也是天經地義的,你彆惱她。”
阿昭更加羞愧,“兒子真的沒有,羞還來不及。”
齊殿卿便拍拍他的肩膀,“這就好。”
然後轉身朝著屋子裡麵走去,他走了幾步,想了想,又退出來,故意踩著重重的步子進門,果然見珺珺惱怒的抬頭,“你那麼重的步子做什麼?”
齊殿卿便道:“朕下回小聲點?”
折筠霧衝著他發脾氣,“都說了多少次,你哪回記住了?”
齊殿卿便站在一側被她罵。
珺珺如今老了老了,脾氣越發大,一點小事情就要發脾氣。這種發脾氣,太醫說女人常有的,到了年歲便有一段時間,珺珺十年前就開始發脾氣,如今一不順心,就要發發脾氣。
太上皇陛下站在那裡想:他都習慣了。
等珺珺發完脾氣,見他站在一邊發呆,好笑道:“以後我發脾氣,你就不會坐著嗎?”
站著做什麼!多累啊。
以為還年輕啊。
她歎氣,“陛下,你也彆委屈,我這還是你慣的。”
慣了這麼多年,太上皇陛下也習慣了。等到要去雲州的時候,他也慣著她的小毛病。
相反的,他希望珺珺能理解他的習慣。
齊殿卿一路上做了三百多首詩。
折筠霧:“……”
她認真的問:“你就不能不做詩句了嗎?”
齊殿卿做不到!
折筠霧痛苦。
因為他做詩句,肯定是要她聽的,讓秦冠魁和歲安來替她也不行。
折筠霧:“……”
她索性就叫秦冠魁和歲安不用管了。折磨她一個就夠了,何必要一拖二。
走了兩個月,終於過年之前到了雲州。
秦冠魁帶著人接駕——他先提前回去了,然後再帶著雲州眾官員來接。
太上皇陛下和太後來雲州並沒有瞞著,但因為雲州是邊境之城。所以他們兩個並不能跟著歲安去她的駐守之地,隻能在雲州城內。
也就是秦冠魁管的地方住著。
這樣即便有戰爭,他們走的也快。
歲安每月大概能回來一次。折筠霧已經很滿意了。
她道:“這般也不錯,比你之前總不回來看我強。”
秦冠魁道:“歲安,你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太上皇陛下和太後的。”
歲安不舍的回去練兵了。
秦冠魁便日日帶著太上皇陛下和折筠霧去玩。
齊殿卿是第一回出遠門!
他雖然在書上和臣子們的奏折中看了很多風情和民俗,但是他一次遠門也沒有出過。
他一個老頭子了,就像個沒見過世麵的人孩童一般,什麼都想要買一點。
折筠霧就笑著道:“如今你倒是成了這條街上的散財童子了。”
齊殿卿沒好氣的道:“哪裡就花了那麼多銀子!很少嘛。”
他們來這裡的第一年,齊殿卿就買了無數的花草回去。
他們來這裡的第二年,打仗了。
那些花草來不及帶走,兩個人去了隔壁的青州,整個雲州戒嚴。
歲安帶著兵打仗,在雲州邊境上守著,寸土不讓。
戰爭從臘月開始,打到六月的時候,突然一處小城被人攻破。
歲安帶著兵去手援助,秦冠魁趕緊在後麵準備糧草。
七月,夏日炎炎,歲安坐在帳篷裡麵,緊緊盯著堪輿圖上麵的一處城池,在上麵指了指,告訴眾人,他們需要去打這裡。
一個將軍不太同意,“太冒險了。”
歲安搖頭,“雖然冒險,但是值得。隻要拿下了這裡,就相當於截斷了他們供糧的路。”
幾個人僵持不下,一向跟著歲安的將軍不敢讓她冒險,“既然如此,那就讓屬下去。”
歲安搖頭,“得我自己親自去,你們去,我不放心。”
可這太危險了。
歲安並不在意,“你們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我隻是公主,不是不能死的聖人。”
誰說也沒有用,但也確實,行軍打仗這一塊,誰也比不過公主,隻能埋怨自己沒有用。
秦冠魁正好送糧草過來,聽了這事情,急忙去找歲安,“不行啊,太危險了。咱們還有一定還有其他的法子,歲安,你再等等,說不定就更好的法子呢。”
歲安皺眉,“秦冠魁,不能等了。”
她認為這是最有效的計謀。
秦冠魁還能說什麼呢?他隻能儘力去做好自己的事情。
他還不能跟著去,她有她的將軍要領兵作戰,他也有他的公務在身,要為她守住這後麵的營地,讓她不要有後顧之憂。
於是她帶著兵走了,他卻依舊隻能在這裡等。
在這一刻,他是羨慕石頭的。
某個忙完事情的深夜,他突然想起了太後娘娘跟他說的一句話。
他說,你是光。
歲安身邊有影子。
那誰是影子呢?
是石頭嗎?
秦冠魁歎氣,“可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遠在青州的折筠霧繼續了自己的拜佛,齊殿卿也不管她,若是那般她覺得心裡好受些,便也沒什麼。
隻是這場戰爭怕是一時間停不了。
也不知道這個心要擔憂到什麼時候。
齊殿卿也歎了一口氣,等到折筠霧瞪了他一眼,罵道:“你作詩我都沒說你,我拜佛你也彆說我。”
齊殿卿:“我不說。”
他來,是他也想拜拜。
折筠霧:“……”
她給他點了香,叮囑道:“你誠心一些。”
齊殿卿誠心誠意的燒香。
但是等來的消息卻不好。
他想了想,親自去了雲州坐陣。
“朕在那裡,便是一顆定心丸。”
若是連他都跑了,那才叫百姓們覺得大秦要完了。
折筠霧便收拾行囊,簡單的帶了點東西就走,“走吧?”
齊殿卿捏捏她的手,“珺珺,謝謝你。”
謝謝你無論朕在哪裡,要去哪裡,你都願意跟著。
兩人到雲州的效果是顯著的,齊殿卿還穿著盔甲上陣去說過話,他開始忙了起來,一忙就是一宿,折筠霧沒有辦法,隻好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終於在十月的時候,歲安那邊傳來了好消息,她帶著大軍搗了大金的皇都。
這叫偷了敵人的心。擒賊先擒王。
秦冠魁先是高興的一邊看信一邊在那裡誇,“他們把兵都派了出來,皇城裡麵根本沒有多少兵,從西邊打過去,他們就要死。”
“怪不得總打敗仗,皇城沒有選好。”
說著說著,卻突然見太後娘娘的臉一點點沉了下來。
秦冠魁拿著的是歲安寫給軍中的信,但是折筠霧拿著的卻是歲安的私信。
秦冠魁沒緣由的害怕起來。
他問:“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太後娘娘,您可彆嚇唬臣,臣膽子小。”
折筠霧就看了他一眼,歎氣道:“是說……是說,石頭死了。”
秦冠魁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眼淚先流了下來,“那,那他的屍首……什麼時候運回來?”
不能葬在大金吧?
折筠霧深吸一口氣,老了老了,眼淚也淺,流淚道:“沒有屍首。”
“為了救歲安,被人砍了幾刀,滾進了河裡。”
屍骨無存。
秦冠魁悶悶的道:“歲安很傷心吧?”
折筠霧點頭,“她說,她很難受。”
小時候,她知道人死了要埋,埋進泥裡,便誰也看不見了。
但她如今知曉,有些人死了,埋都沒處埋。
折筠霧道:“她說,她要踏平了大金。”
她真的傷心了。
秦冠魁便看看太後娘娘,再看看坐在一邊沒有說話的太上皇陛下,“臣,臣想去大金一趟。”
他想去見見歲安,他有一種預感,要是他去晚了,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再近歲安的身。
他道:“歲安從小到大都在探尋什麼是生,什麼是死,什麼是情,她不會為石頭而死,但是石頭為她死了。她一定不懂。”
“我想去告訴她,這就是生死之義。”
折筠霧便點頭,“你去吧。”
齊殿卿站起來,道:“多謝你了,冠魁,你告訴歲安,她做什麼,朕都支持她。”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晚安,最近回家裡事情好多,以後都是老時間哈。感謝在2022-01-2423:52:50~2022-01-2523:31: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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