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 155 章(1 / 2)

眨眼便是年關已過, 楚旻和黛玉兩人在公主府內,雖無彆的親戚往來,可兩人本也不是愛熱鬨的性子, 倒也自得其樂, 很是清閒了幾日。

唯獨年後初五、初七榮府寧府來請年酒, 楚旻仗著身份尊貴, 不給這個麵子便罷了, 黛玉卻不好推辭, 隻得過去應付兩日, 這日回來便嚷腰背酸痛, 喊了雪雁來敲背, 再趴在外間熏籠上不肯起來。

楚旻在黛玉內側坐了, 忍不住要笑,“你何苦來,自尋麻煩。若我說,去榮府一日也就夠了, 又要過去寧府, 這兩日坐下來, 饒是你才幾歲,也累得腰酸了。”

“還不是掛念那樁懸案!”黛玉趴在墨綠閃緞的迎枕上,噘著嘴不樂意道,“不然誰願意湊這個熱鬨。寧府設宴水榭,就在宗祠之後, 離著東北角上的門不過幾步之遙,我帶著雪雁過去了,想打聽什麼都方便。蘭香固然能打聽,可問的次數多了, 不免就叫有心人起疑。”

楚旻聞言先是一愣,旋即歎道:“難為你還想著這個,不過——”她話鋒一轉,“我倒是覺得從寧府門子身上未必能探聽出多少消息來。”

見黛玉扭頭疑惑地看過來,楚旻笑著遞給她一張紙條,“為乾才送了來了的,你看看。”

黛玉一聽,也顧不得背酸了,忙撐著迎枕就要起來,楚旻在她肩上輕輕一拍,嗔道:“老實些,就趴著看罷,攏共也沒幾個字。”

“姐姐原來有消息,卻不早告訴我!”黛玉重新把下巴墊在迎枕上,伸出兩隻胳膊來舉在頭頂要展開了看,“白叫我去這一回。”

楚旻失笑,“是誰自己要去,又不肯先跟我說的來!若不是你非要去,這會子在家裡,消息送過來我還能瞞著你不成,一早看見了。”

黛玉吐了吐舌頭,自己不好意思起來,忙不說了,便看那信上所書,匆匆掃過字跡便是眼前一亮,脫口笑道:“好、真是好極了——竟又抓著這衛軻的蹤跡了!”

楚旻笑著點了點頭,“著實不容易。這衛軻不愧是當年曾從過軍的,提防得很。自打那日有人見過他從榮府出了城,竟再沒有動靜。顯見的是經驗豐富,即便不知道有人跟上了他,小心從事也要隱匿蹤跡一陣子,實在是心思縝密非常。”

黛玉也是連連點頭,這邊一目十行地往下看,那邊還不忘搭楚旻的話,“幸而二皇子的人耐心也十足,在城門口守了他這幾個月才算是抓著了人。”

她看得也極快,不過盞茶功夫便放下了信紙,雙手墊在下巴底下,沉思道:“這上頭隻說衛軻進城之後去了一處民宅,為防打草驚蛇,內裡究竟如何卻並不知曉。似乎並沒有什麼破綻可抓。”

楚旻卻搖了搖頭,她揚手示意藿香將一張京城布防圖拿來,又悄聲跟黛玉笑道:“我使了極大的功夫才弄來這麼一張圖,還是五年前的。如今上頭的布防要緊之處必定是換了的,可其餘民宅民巷一般的不換——他們懶得費這個功夫,倒是便宜了我。”

黛玉翻身起來,好奇地就著楚旻的手看過去,隨口道:“這跟方才衛軻又有什麼關聯?”

楚旻得意地一揚眉,“定然是有關係我才拿出來的——不單是你,為乾怕是都不曾想到。卻是我偶然發現。”

她把布防圖放在炕桌上,輕輕指著一處,“這裡用朱筆圈起來的就是衛軻所去民宅。”

“並不起眼,四周這樣的宅子不往多了說,也得有三四十家,小門小戶,多是一進的小院兒。”黛玉順著楚旻的手看,半晌搖頭道,“單看這個,我看不出來有什麼。”

楚旻笑了,“尋常自然看不出有什麼,可我不一樣。”她回憶起當年來仍覺得溫馨,臉上也帶了淡淡的笑意,“我幼時體弱,並不能出門,父王唯恐我憋悶,一有空閒便過來逗我頑笑。他粗慣了,一時也想不到什麼逗孩子開心的,何況我身子又那樣,輕易不能動彈,當時偏又前頭戰事連生,索性他便抱著我看著沙盤、布防圖指揮排兵布陣,漸漸的,我也就能看得懂了。”

“後來身子好了,父王見我不愛針黹女紅,不喜女則女訓,反倒是愛看他處理軍務,乾脆便帶著我一同理事。”

楚旻還有句話沒說,若她真的是個什麼都不明白的嬰孩在,自然也學不會這些,可她當時雖然被困在嬰孩的身體內,思維卻是成年人的,如此十來年,慢慢也就明白不少。

“經年累月,我雖不敢說會排兵布陣,可做個趙括還是綽綽有餘的。”楚旻俏皮地眨了眨眼,“幸而如今也不必我上陣指揮,單看這麼個布防圖,我還是能看的。”

黛玉聽了,又是好笑又是羨慕,不由道:“姐姐能生在這樣人家,真是大幸。”楚旻感慨地頷首讚同,“是我之幸了——好了,還是說這圖。”

她在朱圈上點了點,笑道:“這民宅你看著不起眼,但從布防角度仔細想來,卻是緊要之地。”

“你看,此處正在十字交叉口處。從北邊巷子出去,不過百尺便可直通出城大道,往南去內城暢通無阻,往西雖無通路,可隔著幾所宅院便是內閣閣臣官宅所在,六部要員幾乎儘皆居於此處。”

“往東……”楚旻頓了頓,“這才是我覺得有貓膩的地方——你看,雖然也有幾處宅子是擋住了的,而且在這張圖上,往東的街巷都是單方向堵死的,可越過這些你再看……”

楚旻的手指短短挪了幾寸,黛玉目光順著過去,不由低低驚呼,“北靜王府!”

楚旻沉沉道:“正是。”

黛玉驚疑不定,“姐姐是說衛軻跟北靜王府還有關聯?”她忙重新仔細又看了看布防圖,半晌遲疑道:“不能罷?這圖上姐姐方才也說了,一則隔著幾處民居,二則巷子都是堵死的,三則雖在圖上看著近,實地走起來也是不短的距離呢。”

楚旻輕輕敲了敲桌上的圖,搖頭道:“玉兒怕是想得簡單了。彆忘了,咱們一開始盯上衛軻,是因為乾的人盯北靜王府,這才順著抓到了他。故此他必定是跟水溶有關聯的,你彆看圖上似乎不通,可仔細想來未必就是不能過去的。”

“我曾看過一份多年前的京城布防圖,那時候分明這裡的巷子都還是通著的,可五年前這份圖上卻已經堵死,這堵得莫名其妙,根本無法說通到底為何要費這個力氣。”

“就不說這些巷子,單說這隔著的民居。京中巡防營在繪製圖紙時隻會走街串巷,把各處街巷和民居大小、方位記錄下來,民居之內是否有彆門連通,就不是他們探查的內容了。”

“也就是說,倘或這些民居都為一人所有,在院牆上開數道彆門連通,就能悄無聲息地越過這些阻礙,毫不費力地直通北靜王府。”

楚旻指尖在圖紙上劃了一道直線,“這樣就大大節省了通行時間,甚至從衛軻所居之處通向北靜郡王水溶所住正殿,比王府中某些偏僻院落東拐西繞地過去,還要近。”

“水溶和衛軻必定是要聯係的,先確定了這一點,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這才說得通了。”

黛玉愈聽愈不得不承認,楚旻所想並非沒有道理,畢竟衛軻被順藤摸瓜扯了出來,就是因為鐘淵的人盯水溶,偶然覺著不對才發現了他。如果水溶跟衛軻並沒有關聯,那之前所有的發現就都走上了岔路。

不過……“姐姐的猜想,咱們一時也無法驗證,總不能敲開了人家的門進去看。倘或叫人去了,一則怕打草驚蛇,二則恐怕真有什麼,這些人根本就不會讓生人進內。”

“雖然不能直接驗證,但並不代表我就不能從彆的地方窺伺些許蛛絲馬跡。”楚旻呲牙一笑,“方才我已經讓程山出去打聽了,那周圍的民居都是何人所住,是祖輩居於京城還是幾年前才搬了來的,若是祖輩還好說,若是臨時租的……”

楚旻話音未落,便見蘭香匆匆進內,恭聲稟道:“公主,您派去外頭查的人回來了。”

楚旻精神一振,黛玉也是心頭一跳,忙道:“怎麼說?”

蘭香恭敬道:“程山來回說,趙老六從周圍人家探訪過,從一個開了幾十年的老茶攤處聽說,那幾家人原本卻都是祖輩居於此處的老人家了,隻是在約莫四五年前也不知怎的就陸陸續續地搬走了,似乎都是發了筆什麼財,在外鄉置了土地家業,舉家搬遷了。”

楚旻心不由得一縮,緊著追問道:“那如今裡麵住的都是何人?來往的客商?”

如果是來往的客商,那就有的追查了,這些人來自天南海北,真要深究,往各地尋訪,怕是沒有一年半年的,都回不來。不過那樣也可以從側麵推證,這幾處民居,確實有問題。

但事實要比楚旻預料的好太多。

蘭香大聲回道:“回公主,並非客商。趙老六轉述茶攤上老者的話,說是他們搬走了沒多大一陣子,北靜王府上便來了一批人,說是王妃從娘家帶來的陪房人多,王府中住著著實擁擠,便叫從外頭賃幾處房所居住。”

“北靜王府出的價錢高,沒多大會子人就都搬進去了。茶攤上的人還說,這幾年院子裡住的是誰卻並不一定,隻一定是北靜王府的人,他不止一次聽見裡頭人提起過水郡王爺。”

楚旻聽得已經是連連冷笑,忍不住一掌擊在桌上,怒聲喝道:“好、好!竟把黑鍋扔到我長姐身上了!這是要讓我楚家給他墊背不成!”

黛玉氣得臉都紅了,啐了幾口,也是罵道:“好不要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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