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歎了口氣,“可惜這些年,外子有職,離海州頗遠,為官又無命不得擅離,一直未能上門拜訪。好容易今年輕鬆了些兒,便鬥膽上門來了,幸而王妃還念著早先舊情,竟同未曾分彆一樣。”
“妾敬娘娘一杯。”賈敏遙遙舉杯,一口飲儘。
這是兩人早就商量好了的說辭,
張綿忙端了一杯回敬,“這是哪兒的話,是咱們脾氣性子投緣。”她笑著向眾人道:“今日實則還有一事的。”張綿招手叫黛玉,“孩子,過來。”
黛玉忙從賈敏席旁起身,由王妃身邊的丫鬟引著到了正席前,福身道:“母妃。”
她聲音不大,僅有前頭兩席聽見,海州知府太太不由滿臉錯愕,下意識地扭頭看李俊澄之妻柳氏,是我耳朵出了岔子不成,適才這孩子叫娘娘什麼?
柳氏臉上震驚一點不比她少,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底下眾人未曾聽清,還都笑著讚黛玉好相貌,“這是恭人的女兒?頗有其母之風。”
張綿淡笑道:“這是我新認的乾女兒。”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官眷們呆得筷子都忘了,停在半空中僵在那裡,楚旻看了忍不住笑起來。這笑聲方給眾人提了醒,一個個七手八腳地動作起來,各個好奇得貓爪撓心,偏又不敢問,臉上神色古怪至極。
賈敏輕咳了一聲,解釋道:“原是我前些日子去百子庵上香,那裡師太一眼便看出我有這麼個女兒,又說這孩子隻怕福氣大,不是我們這樣人能壓得住的,所以這些年一直身子孱弱,病不離身,藥不離口。”
她歎了口氣,“慌得我不行,趕著問師太可有什麼化解之法,師太為難半晌,說要是化了這孩子出家,怕我們又不肯——這也是,如今我膝下隻
這麼一個女孩兒,如何舍得呢。又說不然找一個身份顯貴、福氣深厚的人認作乾親,便壓得住她,正愁得我沒法子,不想回來了一說,王妃竟提出要認這孩子做個乾女兒,真是……這樣好心的,卻哪裡尋來!”
張綿接口笑道:“這也不算什麼,本我跟這孩子投緣,就想著說能多親近親近才好。我看八不成兒師太便是參透了這一點,才如此說的呢,我反倒覺著全了心願。”
楚旻偷偷忍笑,母妃和賈敏這一唱一和的,又是落淚又是歡笑,這演技到了現代,那也不是花瓶啊。要不是隱隱猜到幾分,恐怕還真要被她兩人蒙過去了。
這年歲,家裡總有那麼幾個身子孱弱的後代,底下官眷們便有感同身受的,聽了忍不住跟著抹起淚兒來,這戲更真情實感了。
更有些便交口稱讚起王妃慈心來,楚旻一時間倒看不出誰值得懷疑。
柳氏也拿帕子按著眼角,像是才哭過了。
楚旻正想說什麼,忽聽耳邊絲竹之聲驟停,有飄飄渺渺的木魚之聲遠遠傳來,那長長的敲擊聲仿佛落在她的耳邊,又聽見道:“有那人口不利、久病不醫,或批命理、或解災厄的,我們善能醫治。”
楚旻一愣,這是哪裡來的聲音?她不動聲色地端著酒杯,眼角掃過四周,卻見官眷們都是一臉茫然,又有驚異之色,顯見是都聽見了,卻又不知就裡。
莫非……楚旻往正席看了一眼,是母妃安排的戲碼?誰知抬頭卻見張綿也微皺著眉頭,楚旻深諳母親,便知這也不是她安排下的了。
不過,怎這話聽著如此耳熟?楚旻心頭泛上一股古怪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裡看過這麼一件事似的。
她輕咳了一聲,提醒道:“母妃,這深宅之中,能穿進外頭的聲音來,實在離奇。”
海州知府太太興許是被適才賈敏說的打動了,熱切道:“郡主此話正是,顯見這主人怕是有些道行,我聽著似乎能批命理?還能醫治的,正請他瞧瞧林姑娘。不如娘娘叫了進來,咱們聽聽他說些什麼。”
張綿皺著眉頭,“這些不比常去寺廟裡的大德高僧,街邊上招搖撞騙的如何能信?還不知是不是假僧人呢。”
柳氏笑道:“假不假的也不打緊,娘娘和賈恭人不正憂心林姑娘麼,他若是有法子自然是好,若是無稽之談,索性打發了出去也就罷了。咱們不信就是。”
海關道道台之妻也附和道:“叫了進來聽一聽,信不信的還不全在咱們。”
張綿自然知道她們說的不錯,要是平常叫進來聽一聽也無妨,可黛玉命理這話本就是編的,為的是能名正言順地認黛玉做乾女兒,要是進來的道人、僧人的沒本事瞎說叫人一眼看穿便罷了,要是有本事的,戳穿了可就真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