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強取豪奪番外十一(1 / 2)

春心燎原 鬆下有鶴 10573 字 4個月前

南音沒想過出逃會如此容易,除卻那場地動出乎意料,其餘的從馬車路線,到路引渡河,全都在表兄溫子望的安排中。

顛簸的馬車中,她的心遠比坎坷路途更加不平。但種種忐忑,都在望見那個沉靜等待她的男子時消散了。

溫子望一身青色直裰,麵容俊秀,伸手扶她下車。

他目光聚在南音身上,從臉到身,能讓人感覺到他在打量,但這種點到即止的打量不會讓人反感。

“你和外祖母很像。”

簡單的一句話,讓南音眼眶酸澀,幾欲湧出淚來。

她知道一路來他費了多少心思,更知途中為躲避來自長安的追兵,花費無數人力財力設了許多障眼法,才讓她得以平安抵達這裡。

溫子望領她換乘馬車,搖搖晃晃中,到了一處村莊附近的莊子,這兒提前備了三個下人,一對母女以及一個中年啞仆。

“這兒離揚州城大約百裡,附近的村莊叫望山,村民都很淳樸,以老幼居多,安危上不會有太大問題。莊子裡有地,可以自己種菜吃,每天啞仆會去最近的城中趕集,想買甚麼,都能交待他,最重要的是……”溫子望摒退其他人,帶南音到她閨房的床榻下,按下機會,地麵露出一個黑幽的洞口,“這兒是一處簡易的地道,若是遇到危險或搜查,可以通過它離開,或是藏身其中。”

他安排得太縝密了,每一處、每個細節都考慮到了,不知是他天生如此,還是行商之人做事都這麼周到。

“我……給你留了暗器還有毒藥。”看著她單薄的肩頭,溫子望還是說出這句話,“你必須學會用它防身,接下來的半年我都不會再來,也不會派任何人來看你。”

南音離開後,長安城那邊搜查的人馬一天比一天多,溫子望遠在揚州都提前聽到了許多風聲。

他是南音外祖家的表親,雖然之前二人沒見過,但天子一定會派人盯他。為以防萬一,溫子望必須如此。

南音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他的打算,“我明白的,表兄已經做到最好,接下來的時日,我可以自己度過。”

表兄仁至義儘,她不能一直賴著他。

溫子望頷首,一個照麵,他就能看出這個表妹不像外表那樣柔弱。

內心真正怯懦的話,也不會試圖聯係上他,逃離長安。

他不能在外逗留太久,不出意外的話,溫家已經被盯上了。

送他到門外,南音幾經猶豫,還是道:“倘若……那邊真的找到表兄,你儘可交代出我,反正那時,我也不一定還會留在這。”

溫子望一頓,語氣嚴厲了些,“眼下雖是太平盛世,但你孤身一人,又有如此美貌,絕不能亂走。即便我真的扛不住,交代出了你,你被帶回宮中,也絕對比孤身一人在外飄蕩要好得多。我既能幫你逃走一次,就能逃走第二次,但你若流離在外,天下之大,能否找到你不說,你知道自己會遇到甚麼嗎?”

南音被他的嚴詞厲色驚住,愣了下,“我……知道的,如非萬一,我也不會孤身離開。”

“是絕對不行。”溫子望眉頭皺得很深,“倘若你抱著這樣的心思,我還不如直接把你帶回揚州,即便被上麵發現降罪溫家,也總比不知你在何處流浪得好。外祖母最惦記你和姑母,姑母已經過世,你絕不能再出事。”

南音胸中滾燙,阿娘病逝後,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親情,像被千根絲牽扯著,不管離得多遠,相處多久,那份血脈親緣都斷不了。

原來家人的含義是這樣。

她鄭重點頭,“好,我絕不會去阿兄你不知道的地方。”

溫子望神色緩和,踟躕之下抬手,輕拍了她腦袋,“若說後悔,其實我也有過,和一國之君做對,好像注定沒有好下場。但……看見你的時候,就感覺那些並不重要了,你也是溫家人,是我的表妹,作為兄長,我應當保護你。”

南音再忍不住,撲進他懷中,淚水隨之湧出。

無關其他,隻為他最後的那句話。

親兄長在利益麵前尚能舍棄她,溫子望隻是她的表兄,二人從未見過,他卻能選擇站在她這邊。

南音從前一直認為自己不是幸運的人,這一刻,終於感受到了上蒼的一絲偏愛。

……

南音逃離長安的一月間,綏帝早已醒來,得知她消失在地動後,最初還能保持冷靜,頒下道道禦令尋人。

久尋無果,期間還推測出,她極有可能是預謀已久,且在背後有人相助,才能一次次甩開搜尋的官兵。

時日越久,綏帝就越發暴躁,根本無心理政。

他一直在整治世家,本來隻剩收尾,但周全的計劃因他突然性情大變而直直朝另一個方向發展。

以他暴虐無道為名,王氏一族聯合遠在封地的康王起義,打著“除暴君,匡扶黎民”的名號,燃起戰火。

論兵力,一百個康王和王氏聯合也抵不過綏帝掌握的人馬。但他們善於擺弄輿論,由康王妃的父親秦太傅為首,許多讀書人都站在了他們那邊,用言語討伐綏帝,數落他一項項的暴君之名。

但這些於綏帝而言,全都不痛不癢。

初秋剛至,廣明宮外芙蓉正豔。

太後推開正殿大門,被裡麵衝天的酒氣嗆得鼻酸,咳嗽兩聲,令身後人退下。

越往內,光線越暗,唯有幽幽燭火助明,綏帝就坐在書桌前定定看著一幅畫。

那是南音用於和外人傳信的畫,整日對著她留下的物件,綏帝終於也發現了其中機關。

太後不明所以,隻當他在睹物思人,見狀氣不打一處來,“朝也不上,政事也不管,要是不想當這個皇帝了,怎麼不直接退位給康王?”

綏帝眼皮都沒動一下。

太後怒極,上前就要撕畫,動手的那一瞬間寒毛直豎,回頭就對上綏帝充滿戾氣的眸子,竟感到了畏懼。

“你……”她一時語噎,“既然那般喜愛她,當初人在時,為何不能稍微和善些,多考慮些她的想法呢?”

綏帝聽進去了,“朕對她,不夠好?”

太後:……

“換成那些愛慕虛榮的女子,定覺得你好極了。可南音的脾性,你應當知道,最初你就是強要的她,而後不顧她意願,又做了許多強迫她的事……彆說她,換成我,定也是要跑的,再不然,遲早要和你同歸於儘。”

綏帝沉默。

“當然,我知道你性子自幼就和常人不同,不懂如何對一個人好。但你要知道一件事,南音不是毫無知覺的花兒,她寧願在外經受風吹雨打,也不想任你擺弄。”

得知南音逃走的消息,太後不像其他人那樣驚訝,而是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她早就覺得南音那孩子狀態不對,一直禁錮在宮裡,被逼瘋也有可能。

南音已經被她這外甥逼得偏執了,任他之後如何彌補都沒用。隻要從前的傷痕還在,那他的好都隻會被她認為彆有用心。

綏帝想聽,太後就說了許多。

不是站在他姨母的角度,而是作為一個女子,去考慮南音的心情。

“她永遠不會原諒朕嗎?”

太後覺得不好說,給出的答案也模棱兩可,“這……誰能知道呢。”

綏帝目光變得可怕,“既然這樣,那朕找到她之後,就拿鐵鏈鎖住她,讓她永遠再無逃跑的可能。”

話語中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讓太後悚然,“那你還不如殺了她!”

她實在受不了外甥這模樣,隨手拿起冷茶往他頭上潑,厲色道:“禽獸尚且有情,知可為不可為。你不僅是皇帝,更是一個人,那些作為人的禮義廉恥,全都被你記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說著,又恨鐵不成鋼,“南音其實是個很心軟的孩子,你又不是沒嘴,真心喜愛她,為何不能一開始就坦誠告訴她?彆說她,就連我最初也以為你是見色起意,把她當個一時興起的玩意。”

“做做做,你們男人眼裡隻有欲,真以為榻上滾多了,心也就跟著纏到一塊兒了?做夢罷你!”

綏帝被罵得有些懵,直直看著太後。

太後氣得胸口不停起伏,這一刻都想不起這個外甥最近如何喜怒無常、殺人如麻,隻道:“真想挽回她,就認真去找,找到了人就老實認錯,她若不想跟你走,你也不能強迫人家,知道嗎?”

綏帝:“找到了,我不可能放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