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千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眼前的女孩看起來漂亮、乖巧, 然而卻滿口胡言:明明是公主卻假裝舞女,明明認出了自己卻故意裝作不認識……
如果按照自己一貫的性子,這樣看起來居心叵測的人在自己身邊是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的。
然而這一次, 聶千語看著小姑娘的模樣心中卻沒有厭煩。
心中有些憤怒, 有些啼笑皆非,同時卻充斥著滿懷的興味,想看看她究竟想怎麼演……
不過,聶千語這一晚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
聶千語並沒有說謊,她確實失去了記憶。
她幾年前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太子的寢宮裡,腦子裡一片空白。
坐在床邊的皇後告訴她她是皇後的女兒, 為了母女倆的未來一直在女扮男裝當太子,前不久因為被蛇咬傷,蛇毒入腦, 所以才失去了記憶。
皇後表現得十分慈愛,聶千語卻莫名地從內心深處警惕著皇後, 但是她並沒有表達出自己的心緒, 一直與皇後虛與委蛇。
而等到皇後走了之後, 在夜晚的時候動物們卻告訴了聶千語真相:太子聶千煜確實被蛇咬了, 但是那蛇是聶千語放過去的。聶千語原本想著讓聶千煜中毒造成烏國的朝廷動蕩, 卻沒想到聶千煜沉迷酒色掏空了身體,中了蛇毒之後沒有挨過去;聶千語更沒想到,皇後害怕聶千煜死後她會坐不穩位置, 竟去麗水國將聶千語擄了回來用藥讓聶千語喪失了記憶, 然後讓聶千語繼續扮演聶千煜成為太子……
這是送上門的機會。
聶千語抓住機會將計就計,一方麵糊弄著皇後裝作對皇後深信不疑的樣子,一方麵用太子的名頭招徠人才,暗中積聚勢力……
發展勢力需要錢財, 聶千語剛開始的時候手頭並沒有錢。
而這時候動物告訴她:她行囊裡的兩根簪子裡藏著一幅藏寶圖,說這兩根簪子是一個叫做宋許意的姑娘送給她的,她之前和那個姑娘很要好,情同姐妹。
心中對這兩根簪子沒有任何印象,這也是聶千語第一次聽到宋許意的名字,但是當時的聶千語對自己和宋許意情同姐妹的話嗤之以鼻:聶千語無比清楚自己的個性,這輩子都不可能親近彆人,更何況那還是皇室中人。
聶千語覺得這一切估計是自己為了從那個叫做宋許意的公主手裡騙到簪子做出的假象,她很快就將這個名字拋到了腦後。
聶千語順著藏寶圖找到了寶藏,利用這筆錢改善民生,招徠人才,沒多久就壯大了烏國,她架空了皇帝、軟禁了皇後,將烏國的大權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裡。
原本應該是春風得意的時候,然而聶千語卻發現自己內心深處卻似乎再也感覺不到愉悅,就像是胸腔忽然劃開了一道口子,唯餘冷風盤旋。
聶千語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東西——
她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而一旦入睡,夢裡總有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
她在那個女人身上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歡樂,跟著那個女人走南闖北,看著她如同太陽一樣照耀萬物,人人都喜歡她,而自己卻在她的身後卑微如若蛆蟲,隻能在夢裡妄想著攬太陽入懷。
她因為那個女人體會了萬般情緒:為了那個女人妒忌、失落、歡喜——
而更多的時候,她在夢裡對那個女人做儘了所有僭越的、超乎禮教的荒唐事情。
聶千語覺得匪夷所思:因為女裝男裝做太子,多得是女子想要來爬床,其中不乏絕色女子,她對那些女子毫無憐惜,彆說有那方麵的衝動了,甚至被觸碰的時候都嫌棄惡心。
聶千語覺得自己是瘋了,所以才幻想出了一個不存在的看不清楚臉的女人。
聶千語不想被夢裡的情緒控製,開始刻意不讓自己睡著,然而那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她開始無意識地畫畫,記錄著和夢裡那個女子的點點滴滴……
她有兩隻陪伴了她很久的信鳥,信鳥們看到她的畫告訴她:她是在畫宋許意。
這是聶千語第二次聽到宋許意的名字。
信鳥們對宋許意的評價出乎意料地高,信鳥口中描繪出來的宋許意,真的如若太陽一般溫暖善良。
世上真有夢裡一樣的女人嗎?
聶千語開始有意無意地打聽這個公主的消息。
她探聽到的消息很繁雜,流傳最廣的消息就是宋許意因為自己的失蹤一直沒有出嫁,最後熬成了老姑娘。在有的傳言裡,那個叫做宋許意的公主荒淫無度,強迫自己委身於她;而在另外一些地方的傳言裡,宋許意宛若菩薩轉世,幫助無數佃農在吃人的世道裡謀取生機……
聶千語有動物做探子,所以知道得更多:
比如說,那些關於宋許意聲名狼藉的傳言是麗水國的皇帝放出來的。麗水國皇帝依賴著門閥又深深地忌憚著門閥,他之前對這個女兒的喜愛也全部都是偽裝的,目的是為了麻痹門閥。
內心深處,麗水國皇帝無比厭惡著這個門閥出身的女兒,甚至之前暗中叮囑過太子李賀:未來李賀繼位後如若時機成熟,想要拿門閥開刀,可以用宋許意作為筏子——
而皇帝也沒想到宋許意一夕之間變了性情,甚至幫著王家鞏固了地位。
皇帝連帶著恨上了宋許意,再也沒法偽裝出慈父的模樣,開始刻意抹黑宋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