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無容依然沉默,在石觀音身邊聽命多年,以她的脾性自然是能少說則少說,總歸不會出錯。
於是此時她明明想問的是為何這麼說,卻也隻是一言不發地撥弄了一下火堆,讓這簇驅寒的火燒的更旺了些。
“柳無眉說,她殺了不少洞府中的弟子。”
時年說到這句話的著重又注意了下曲無容,看她雖然不言卻無聲透露出毫不知情的眼神,時年盤算了下時間差,有了些彆的想法。“我原本以為她是直接動手的,但是你當時追了出來,應該隻是留意到我們出來的動靜,而不是洞府中出了什麼狀況。”
“不錯。”曲無容回答道。
“柳無眉要在你在外麵的情況下,殺人卻無一絲動靜的可能性太小了,或許她所說的殺人,不是毒就是火,而且發生在我們離開之後。”時年繼續說道,“你在這樣的情況下回去,且不提她留下的陷阱會不會還在生效,石觀音在盛怒之中,是否會給你這個解釋的機會。”
是毒的話,時年不知道曲無容的水平,或許能解決。
是火的話,隻是燒的洞府之中也同樣不足為懼。
但如果是石林洞府之中的那一片罌粟花海被點燃,時年雖然此前沒有接觸過這樣的毒物,卻下意識地覺得不太妙。
而隻是死了一兩個人,以石觀音那種唯我獨尊的性格,也不過是少了個打手而已,可死了一屋子,那就是明擺著在打她的臉了,曲無容有看護不力的罪責在,隻有她一個回去覆命,恐怕得不到好下場。
她確實感念石觀音的教養之恩,卻並非是個不懂得變通的愚忠之人。
還不等時年說出她早想說的“你跟我走吧”,曲無容就已經先一步問了出來。“你要我跟你回神水宮?”
“不是神水宮。”時年回答的時候臉色鎮定,毫無此刻揭穿自己身份的歉疚感和原本其實該有的危機意識,“神水宮是用來保命的幌子,我現下明明白白地同你說清楚——”
“你若跟著我離開,並沒有神水宮這樣的保護傘來庇護我們不被石觀音發現行蹤,更沒有一個強如水母陰姬的人能夠讓石觀音心存忌憚,但我手裡有些勢力的根基,重新發展起來,在所在的地方總歸是能與石觀音伸過來的爪子相抗衡的,而我還能保證的一點是……”
“我會儘力幫你查清楚你父母的死因,到底是柳無眉的杜撰還是誠然出自石觀音之手。”
“如果……”
如果是前者我可以放你自由。
時年話都在嘴邊了又收了回去,因為她很難得地聽到曲無容發出了一聲輕笑。
打從在龜茲王城遇到她開始,時年就幾乎沒有聽到她笑過。
簡直沒有比白色更加適合她的顏色了,就好像冰封雪覆,又好像是永遠透著幾分寒意的月光,但她突然笑起來,眼神裡也多了幾分柔和。
“你都這麼說了,也不怕我一劍刺過來……”
曲無容此時心緒繁雜得很,柳無眉與她一起長大,就這麼殞命,她一點也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來路去路都有種被斬斷的感覺同樣不好受。
眼前這個姑娘明明沒有給出什麼有力的承諾和樂觀的前景,她卻覺得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好,我跟你走。”
曲無容的眉峰動了動,“不過,既然要走,我也不想瞞著你。”
“我這張臉,都說師父的弟子裡美人多,可我……”
她的指腹在臉側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慢慢揭下了麵紗。
這張被完全毀掉的臉,時年之前借著鏡子的投影畫麵已經見過一次了。
但現在的陰影與火光和越發冷寂的月光,都讓它顯得越發可怖了起來。
時年卻認認真真地端詳過去了她臉上的每一寸溝壑和破敗,直到停留在她始終漂亮的一雙眼睛上。
“你看我像是以貌取人的樣子嗎?”
柳無眉和長孫紅各有各的漂亮,卻都已經埋屍大漠,也遲早變成一抔黃土,她們的師父石觀音堪稱是人間極致的風情與絕色了,但時年就算不是在小命遭到威脅的情況下,也未必有這個欣賞的心思。
“美醜都不過是一念之間的評判,何必當做是自我貶低的一條依據呢。”
“我請你同我一起走,欣賞的是你的心性與實力,我若隻是想要麵前坐著個美人,讓自己多吃兩碗飯,大可以在你我之間豎一麵鏡子,豈不更好?”有了曲無容的應允,時年放下了大半的心,也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不過看了眼手上還沒吃完的鷹肉,她又裝模作樣苦了下臉,“可惜呀,就算現在有鏡子在手,吃的是這沒滋沒味還腥苦的鷹肉,讓我多吃我也吃不下。”
“曲姑娘,等回了中原,我一定請你吃頓好的,你說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石觀音收到的消息應該會很有意思就是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