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驚變任是誰也想不到。
柳無眉那雙總讓人覺得綿裡藏針的眼睛裡,神采逐漸暗淡了下去。
她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的毒霧會失效,或者說為什麼會持續的時間這樣短,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又好像能猜到,師出同門,長孫紅飼養的飛鷹也多少會沾染到一些毒素,自然也對她這種隻是導致昏迷的藥物有些抗性。
因果報應……
如果說這就是她野心勃勃擊殺長孫紅的報應的話,那她也認了,隻不過來的太快了些。
曲無容拔劍動手的時候靠的是本能反應,劍刃在穿過柳無眉的身體的同時也穿過了後麵那隻死裡逃生,又陡然發動襲擊的鷹的身體。
有時年的長鞭牽製,對方在瀕死之時的掙紮被束縛又緊跟著被長劍釘死,最後隻發出了一聲淒厲的鳴啼。
等不再有動靜傳出,曲無容慢慢地將長劍抽了出來。
眼看著柳無眉的屍體倒在沙地上,曲無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感慨同門師姐妹出來,最後變成了眼前這個局麵,還是應該去探尋柳無眉口中所說的,關於她的父母之死和石觀音聯係的真相。
“先把她們埋了吧,離這裡遠一點。”
看她有點愣神,時年又往沙漠客棧的方向看了眼,剛才窩在窗口看戲的人,顯然不再像是有生命威脅的樣子,越發來了當看客的興致。
雖然說不定眼前的這一幕場景被傳到石觀音的耳中,就會是她那個好兒子領著一個徒弟私奔,另外兩個徒弟追上來,其中一個被私奔的所殺,殺人的又被飛鷹所殺,最後剩下的一個徒弟和她兒子卻沒打起來。
再添油加醋一番還不知道被說成什麼奇怪的樣子。
倘若無花不回來做出個解釋的話,可能連他挑唆三位反目,最後跟曲無容遠走高飛的傳聞都得有了。
至於地牢裡少了個人什麼的,客棧裡的吃瓜群眾又沒看到“時年”的本來麵目,難保是不是趁亂逃走了,也是說得過去的。
石觀音是鐵定要頭疼了——
時年卻沒有繼續被人圍觀的心情。
曲無容沒有回答她,但她腳下一動,折回去從石山上抱起了長孫紅的屍身,又朝著正在將柳無眉的屍體放到馬背上的時年過來,便知道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她緊跟著又牽來了一匹馬。
“走吧。”她淡淡開口。
比起時年,她對大漠裡的環境要清楚得多,比如說此時,要找到一條規避開商路的路線顯然就不是什麼難事。
從找地方到挖坑,再到將兩人下葬,立上一塊簡陋的墓碑,曲無容都顯得有些平靜過頭,但在墓碑上她刻下時間而沒有留下這兩人的名字之後,她的眼神裡掠過了一絲茫然。
“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裡?”時年問道。
掘墓下葬的地方正是沙丘背風麵,在曲無容放下代表墓碑的石頭之前,她已經找了點枯枝石塊把火升了起來,此時她坐在火堆邊上看向對方。
或者說是曲無容唯一裸露出來的那雙眼睛。
“回石林洞府去。”曲無容回答道。
她也跟著在火堆邊上坐下。
在沙漠裡能有什麼吃的都能將就,時年懶得從客棧裡找吃的,在離開之前割下來一塊鷹身上的肉,架在火堆上炙烤。
沒有調料,鷹肉顯得腥而柴,時年算是打小沒吃幾頓差的,但一番纏鬥之後能有頓吃的補充消耗,口味實在不是那麼重要的東西。
她一邊把熟肉分了一半遞過去,一邊搖了搖頭。“你不會回去。”
時年這話說的很篤定,曲無容也沒有反駁的意思。
“如果你打算回去的話,著實沒有必要把柳無眉和長孫紅埋在這裡。以你的本事,要把這兩人的屍身送回石林洞府並非是件難事,有長孫紅身上的小劍和柳無眉的傷口作證,再有半天風的客棧那麼多雙眼睛作證,你要撇清乾係並不難,可你孤身一人回去,卻要難解釋得多了。”
曲無容神情怔怔。
時年說的確實不錯。
如果她還想著回去的話,她早該跟這個引發一切的姑娘分道揚鑣,而不是在此時圍著火堆和平共處。
柳無眉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不提,但毋庸置疑的是,這話在她心裡埋下了一根刺,倘若此事是真,這也說不準是石觀音心裡的一根刺,一根她可能隨時會反水的刺。
“而且不瞞你說,”時年又開口說道,“就算你想回去,恐怕也回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