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三合一)(1 / 2)

朱小腰的輕功絕佳,否則她也沒這個本事轉頭就跑。

當然她也是因為有底氣在,身為此時能算是坐鎮半邊京城的幫派——迷天七聖盟的二聖主,以朱月明這種官場上油滑行事的人來說,絕不會因為狗道人的死把她也拖下水。

朱月明的名字聽起來倒是挺光風霽月的,可光看他出場時候的這一番兩邊都不得罪的做派,就知道他能在刑部這種得罪人的地方還一路直升是為什麼了。

京城裡局勢已經夠混亂了。

隻有元十三限和淩落石之間的事情,還可以打成是蔡京同黨之間的一點無傷大雅的內鬥,可若是把迷天七聖盟也牽扯在內,那就麻煩得多。

他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舉動。

不過朱小腰沒想到的是,刑部總捕頭都放過計較她也在此地的情況了,元十三限的弟子卻追了出來。

她自然聽過六合青龍的名號。

元十三限將自身的絕技各授一門給這六個徒弟,是以這六人以絕技和入門序號為名,這才有了魯書一、燕詩二、顧鐵三、趙畫四、葉棋五、齊文六的名字。

現在追在她後麵的正是排行老四的那個。

方才在客棧之中他們已經交過手了,比起他的丹青腿絕技,他的輕功顯然更配得上“踏雪無痕”這四個字來。

她已經能感覺到身後襲來的勁風。

不是腿風,麵帶一張古怪麵具的趙畫四來得更快的是他的筆。

潑墨如血!

是畫招也是殺招!

朱小腰懶得再跟對方比腳程,目前看起來還是對方稍勝一籌,她在乍看依然往前的動作裡,纖細的腰身已經倏然擰回,陰柔至極卻韌性十足的掌風,在斜風細雨之中,詭異地沒帶起一點雨珠的飛濺,掌勁卻已經直指趙畫四的麵門而來。

“丹青筆染血,畫如何登得上大雅之堂。”朱小腰笑聲裡還帶著三分散漫,“閣下來京相助蔡京,此等隻要富貴不要臉皮的行徑,又如何畫得出光明澹遠之境地來。”

“無怪要帶著這可笑的麵具!”

趙畫四麵具之下牙關緊咬,但他手中的畫筆卻在空中龍蛇疾走,信手逸飛,招架住了朱小腰的陰柔綿掌。

那隻是隔空打來的第一招而已,她靈動飄忽的手指已經近在咫尺。

她依然穿著在客棧中偽裝的那身衣服,也依然帶著那張易容假麵,正如時年可以在穿堂風吹動她衣衫的時候判斷出這是個美人,直麵朱小腰指尖威懾的趙畫四,也必須承認,麵前這女子無論是身姿還是風姿都極美。

她動起來的時候不是武而是舞,風雨之中她的足尖輕點便是雲上淩波的旋舞,但趙畫四可不敢對她掉以輕心。

她儀態是舞,核心卻是刺客之道。

手指、指尖、指甲,全都是一把把尖刀,隨時都可能衝著眼睛、衝著咽喉而來。

於是他也開始還擊了。

趙畫四最得意的是自己的畫,所以他的筆是用來拆招的不是用來殺人的,蘸血為墨卻不用來當割斷彆人喉嚨的利器,他真正的武器還是自己的一雙腿。

他的腿腳一出,便發出了利刃破空之聲,腿影如山卷天鋪地而來。

但在這利器與對麵的十指纖纖交鋒之前,趙畫四的耳朵忽然聽到了另外的一種聲音——那是雨沒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什麼東西上麵才發出的聲音。

若不是朱小腰出了客棧就往鎮外跑,將城鎮的聲音都甩在身後,這個聲音絕不至於讓他辨認出來。

由遠及近的雨落聲變化,讓經曆過生死危境的趙畫四本能地就覺得危險。

可為什麼沒有人靠近時候發出的聲音!

空中的衣衫響動也好,腳尖踩過此時他們所在的鎮子郊外的林木發出的聲音也好,呼吸聲也好,總該是有些聲音的。

他的輕功,比之朱小腰還要強上一籌,正因為他練的是腿上的基本功,日積月累下來的本事,他的內功,雖然遠不能跟他師父這種水平的相比,能被元十三限看中,還選入六合青龍大陣的行列中,也足夠傲視一眾江湖中人。

這兩相結合,能讓他感覺到這樣無聲息接近的人絕不多,起碼——

起碼不應該在此時出現在他的背後!

朱小腰卻比他看的清楚得多。

踏著春雨清風而來的青衣書生,在這淩空閒步中有種雲鶴翔鷺,流風回雪的姿態,這人還頗有閒情逸致地衝著她笑了笑,眼神裡絕無惡意。

“他”的目標是趙畫四!

這明明是個近乎於偷襲的行動,但“他”步履從容,流轉自若,又看不出絲毫不講武德的意思。

偷襲蔡京黨羽能叫偷襲嗎?那頂多就是速戰速決。

朱小腰心思百轉,果斷做出了決定——來人她並不認識又如何,聯手!

趙畫四卻沒她那麼舒坦。

先回身接下背後來襲的那個讓他此時甚至後背汗毛都要緊張到豎起來的家夥,還是先應付落花舞影朱小腰的招式,是他此時必須麵對的問題。

未知的永遠比已知的要可怕。

於是他手中筆鋒一轉,氣勁甩出的鐵畫銀鉤鋒芒畢露,擋的是朱小腰的廣袖纖手,而他自己卻是雙腿反蹬,直迎上這背後的敵人。

丹青腿這門武功名字寫意,卻銳利如鋒刀,看似簡單的橫踢中儼然是驚濤裂岸的氣勢,在雨幕之中發出驚人的呼嘯之聲。

可追上來的翩然身影,以掌為刃,卻比他還要強勢。

時年清楚的很,自己是上來攪渾水的,不是來直接把底牌都暴露出來的,因此她不能用飛刀,起碼在不對目擊者都滅口的情況下,在到金風細雨樓報道之前,她都不能用飛刀。

故而此時她掌風隨著內力增長後越發詭譎的身法而至——

霸絕人間!

有遠甚彼時對抗石觀音的內功底子支撐,霸絕人間掌法的威力自然也是遠甚從前。

趙畫四從沒見過這樣可怕得讓他覺得自己要被燒起來的掌風。

他曾經聽師父說起來過,當今的驚怖大將軍練的是屏風四扇門的內功,當開到第三扇的時候,掌出火至並不是什麼難事。

黑麵蔡家小輩裡也有個奇葩,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們蔡家總是跟火打交道,還是受了那些玩雜耍的影響,將火融入了自己的招式之中,甚至乾脆自稱叫什麼“火孩兒”。

可耳朵聽到的是虛的,眼睛看到的“火”才是真的。

明明此時漫天細雨潑灑下來,又明明這人身如飛鶴,身姿輕盈得比之朱小腰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雙掌摧城間卻宛若神火天降。

在交鋒的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的腿上著了火,但又好像是更劇烈撕心的疼痛直穿骨頭。

這一掌原本就比他這掃出的腿來的有備而來,現在更是勢不可擋。

他還是小瞧了來人!

而他同時小瞧的還有朱小腰。

他的潑墨畫筆確實攔住了對方綿長的掌力,可朱小腰是個全身上下都仿佛在起舞的刺客,在他回身去應付時年這瞬息之間的疏忽裡,她像是這綿綿春雨之中的一滴水、一縷風——

還是有毒的一滴水、吞刀的一縷風。

縱然她手上的出招被阻攔,不影響她此時靠著讓人難以想象的柔韌度將一腿舞動旋轉著踢出。

這足尖從鞋底驟然伸出了一把短匕,直入趙畫四的背心。

也幾乎在同時,他以為時年喬裝的青衣書生是個走剛猛路子的,她卻驟然以一隻手拍出了疊浪層層的綿柔掌力,困鎖住了他被霸絕人間打傷的腿。

而這個偷襲也偷襲得光明磊落的家夥的另一隻手,在他背心中了朱小腰一刀,全身無法克製出現的一瞬間僵直之中,正卡著這一刻,將手心裡從袖籠中摸出來的佛珠,以讓人完全來不及躲避的距離和速度,穿進了他的咽喉。

好一顆佛珠!

也好生默契!

可惜他來不及發出這句感慨,更來不及找出這青衣書生的身份了。

方才的混戰之中,葉棋五的棋子是如何奪走狗道人的性命的,現在這顆流光一現的佛珠便是如何奪走他的性命的。

隻是佛珠到底是要比棋子更大一些,於是正正卡在喉骨之中並未穿透。

但他還來不及靠著這最後一點喘息機會做出什麼反抗,這拋擲暗器手法嫻熟得讓人覺得掌法不過是個幌子的書生,掌心烈火蓄勢又拍在了他的麵上。

他最後一點殘存的意識隻聽到一聲麵具碎裂連帶著頭骨碎裂的聲音,而後就是無邊的黑暗。

趙畫四的屍體仰麵朝上倒在了地上。

麵具裂成兩半脫落,他的臉也就自然而然地暴露在了雨幕中。

朱小腰隨意地瞥了眼,險些被嚇了一跳,“這人的臉……”

好惡心……

時年也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的臉是這個鬼樣子的。

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來就是這樣畸形的,但他偏生還要讓這張臉更怪一點。

這個以畫見長的家夥,將自己的胡子畫成了眉毛,嘴巴畫成了眼睛,鼻子畫成了嘴,眼睛畫成了耳朵,眉毛又畫成了胡子,至於耳朵,耳朵也畫成了個鼻子不像鼻子的東西,看起來是個倒置過來,卻還要更加離譜得多的臉。

【要我說他乾脆麵具也彆帶了,他頂著這張臉就夠讓自己的對手做噩夢了。】

“不,我不會做噩夢的。”時年一邊在心裡回複鏡子,一邊蹲下/身來,按著趙畫四的手指,蘸著他流出來的血,在地上寫了“一命抵一命”五個字。

擺明了就是想說,殺了六合青龍其一的事情是驚怖大將軍府為了給狗道人報仇乾的。

這手段看著有那麼點低級。

但時年一路行來所聽聞的淩驚怖乾的好事,似乎還真就有那麼低級,無論是為禍一方,還是清理政敵,又或者是防止自己的手下把自己給反了,於是先一步把手下解決了,聽上去都不像是一個想要久居高位的人能乾得出來的事情。

簡直像是個窮途末路的匪寇。

這樣的人就該交給惡狗來收拾。

她從客棧行動的時候就跟鏡子說,她要再攪渾一灘水,現在已經成功做到了,反正元十三限回京是蔡京的手筆,不妨讓他們狗咬狗去。

“好算計。”朱小腰看著她的舉動心中想著,她很清楚這個栽贓嫁禍的意思,這是要把她,把迷天七聖盟從這件事裡麵摘出去。

擊斃趙畫四的一掌和打出那枚佛珠的手法,都與迷天七聖盟中任何一個已知的高手不相符,就算“鳥弓兔狗”中還活著的三個都因為刑部總捕的出現,現在還在元十三限的眼皮子底下,但驚怖大將軍府要殺人,又何止那三個人可用。

時年用霸絕人間的掌法,隻是為了避免飛刀出賣自己的更多信息,卻不知道朱小腰此時想的是——

這人的掌力看起來與淩驚怖的有些相似,就栽贓這門學問來說可以說是道行不淺。

她不自覺地又高看了時年一眼。

“你為什麼要幫我?”朱小腰看起來站姿慵懶,但時年寫完了那五個字直起身來,恰好與她對視,自然看得出,她其實是個隨時可以腰肢發力,暴起傷人的狀態。

這不是個簡單的姑娘。

“你擅自行動讓夢幻天羅很不滿意。”時年從容地回答道。

從青衣書生的嘴裡聽到夢幻天羅四個字,朱小腰愣了一愣。

有在石觀音麵前搬出水母陰姬的經驗在,時年睜著眼睛說瞎話,隨口搬個靠山就開始唬人的功夫越發見漲。

朱小腰從小看到的是人間冷暖,也養出了察言觀色的本事,居然也沒看出時年說的是個假話。

時年壓了壓嘴角的弧度,努力讓這出戲演得更加逼真一些。

織女前輩都能跟她說起朱小腰,自然也不會忘記如今的京城裡江湖勢力中,大約可以算是最有地位的兩個女人。

一個是六分半堂總堂主雷震雷的掌上明珠,雷媚,另一個便是迷天七聖盟的七聖主關木旦的妹妹關昭弟,也就是時年口中的夢幻天羅。

因為和雷損之間的關係,關昭弟甚少插手六分半堂和迷天七聖盟近來的紛爭,但她驟然提起這個名字,對朱小腰來說,卻是個完全能說得通的理由。

總還是要向著點兄長的。

時年沒管對方腦子裡到底自行腦補了什麼東西,繼續說道,“元十三限不是這麼好試探的,他雖然暫時聽命於蔡京,但他的行動卻更自由,不要給盟裡惹麻煩。”

“好,我朱小腰承你的情,也承關大姐的情。”她拱了拱手,“有恩必報,不欠人情是我慣來的宗旨,這個情,下次倘若再遇上了還給你也好,還給關大姐也好,我都是要還的,後會有期。”

此地不宜久留,朱小腰說話裡總帶著慵懶,卻不是在此時會拖泥帶水的性子。

她足下一點,先前用來在趙畫四的背心紮了一刀的匕首已經縮了回去,再一踏,她便已經縱著輕功離開了。

時年也沒打算在此地久留,她抹了抹臉上被微雨淋出的痕跡,走了與朱小腰相反的方向離開。

但其實兩人各自繞了個彎後的行路方向都是一致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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