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時年的掌力命中的並不是他,而是一隻手。
五指如鐵,握緊了她的手指。
這是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可他確實出現了,他的頭顱依然因為頸骨的重創而低垂著,以至於當他突然橫插在時年和雷損之間的時候,甚至讓人疑心他有沒有看清場中的局勢。
但他來得很及時,這道原本應該拍在雷損身上的霸絕人間掌法被他的大棄子擒拿手所牽製,鎖魂絕脈一出,原本應當烈焰滔天的漫天掌影都被收束在了這一擒之中。
即便他也取代了雷損身中四刀,白衣上已沁出了鮮血。
而他在此時抬了眼。
時年見過手刀,卻從未見過以眼睛調動全身真氣的眼刀。
那雙看起來泛著微藍,明利凝定的眼睛洶湧的不再是鎮定而柔和的眼波,而是斬釘截鐵的殺氣,彙聚成了一片片鋒刀襲來,在這樣近的距離下她幾乎來不及有反應的時間。
但她突然感覺腰身被人一攔。
在這驟然的移位中,蘇夢枕原本對著雷損身後再落的一刀,刀光隨同著他的腳步急轉,正好擋住了狄飛驚的出招。
時年想都不想,反手甩出了自己袖間最後的兩把飛刀。
誰都沒想到她在被蘇夢枕攔腰救下的時候,居然還在尋找出手的契機。
有狄飛驚擋在前麵,雷損其實也本能地鬆了口氣。
於是那兩把飛刀來的格外猝不及防,一刀紮在了被紅袖刀法牽製的狄飛驚的胸膛,一刀紮進了雷損的眼睛。
第一刀要不了狄飛驚的命,第二刀卻足夠讓雷損變成個獨眼龍。
這低首而來的青年來的快去的也快,在時年飛刀命中的瞬間,他不再戀戰帶著雷損便退。
時年原本還想再追,卻被蘇夢枕攔了下來。
在雷損和狄飛驚的方向突然落下了蒙蒙細雨,這黃昏裡突來的細雨不像是正常的細密雨絲,而是有一縷凝結不動的霧氣。
“彆追了,是煙雨蒙蒙。”
他有些尷尬地把手從她腰上收回來,掩唇輕咳。
“六分半堂裡雷陣雨和蜀中唐門的聯係深一些,但雷損也不可能全無聯係,狄飛驚來此不會是自己一個人來,帶上了唐門的人打掩護是他這種做事周全的人會做出來的事情。”
“何況他們就算遁走也討不了好。”
有六分半堂的人在此,蘇夢枕也不能說的太直白。
確實是討不了好。
雷震雷活著,雷損縱然前兩日說服了各位堂主,現在卻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絕不可能再回京城,他沒有了那個立足的理由。
而他背後中刀,若無名醫所救,密宗快慢九字訣法也大打折扣,更不用說他還瞎了一隻眼睛。
若要卷土重來,沒個七八年的功夫便不用考慮了。
甚至此前他得罪過的人,趁著他此刻的慘淡,大有可能落井下石。
而狄飛驚——
“狄飛驚那是什麼功法?”
“這我倒說不上來。”蘇夢枕搖了搖頭,“他的頸骨殘廢本應該讓他真氣在吐納中循環不暢,終身難有大進境,可他不僅會武還功力不低,隻有可能斷頸是他功法的副作用之一,之後我會讓楊總管多加留意的。你給他的那幾刀帶著你那奇怪的內勁,他也好受不到哪裡去。”
所以總的來看,雖然狄飛驚這突如其來的一抓讓將雷損擊殺當場的計劃落了空,金風細雨樓也算穩賺不賠。
而正在此時,時年突然聽到雷媚高喝了一聲,“父親接劍!”
這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她轉頭往雷震雷和雷動天的位置看去。
雷震雷其實並不需要劍。
他能長年穩坐總堂主的位置名副其實。
雷動天的五雷天心掌的威力猶在金風細雨樓五大神煞之上,就算是此時的蘇夢枕也不敢說自己就有必勝他的把握,可他殺人後狀態愈佳,對上受傷的雷震雷,還是被打入了下風。
雷媚的那聲接劍,雷震雷權當沒聽見,雷動天卻突然在連招中出現了——
片刻的紊亂。
好計策啊……
在場雷損一方死去的雷嬌和雷恨,其實都死在雷媚的補刀之下,雷動天與雷震雷打的越久對雷震雷的身體造成的不可逆傷害也就越多,於是她乾脆來了一出推波助瀾。
時年覺得自己應當沒有看錯,在雷媚那張嬌俏動人,豔媚內蘊的臉上,已經有了幾分沉穩肅殺的氣場。
但與其說她是個劍客,總覺得她好像更適合當個刺客。
一個刺客作風的未來六分半堂繼承人,倒也有點意思。
到底是父女連心,雷震雷並沒有浪費雷媚製造的這個機會,那一道煌煌劍氣,在他掌下升騰,勢不可擋地砍落,雷動天早已經氣虛力竭,更是有那足以致命的分神。
劍氣吞煞,隻在雷動天脖頸上留下了一線紅痕。
下一刻,這個身形矯健的壯漢的身體倒了下去,在官道上濺起了些許塵土。
雷動天身殞!
雷恨、雷嬌和雷動天,連帶著雷震雷趕回京城的路上帶回的部下,這些人的屍體就這麼躺在路上,就算雷總堂主僥幸在這場刺殺中活了下來,環顧四周,也難免感到一陣悲涼。
可看到雷媚,他又覺得有了幾分希望。
恐怕要是年輕人的時代了。
“讓兩位見笑了。”他對著時年和蘇夢枕拱了拱手,到底還是沒撐住身上的傷勢,又旋即捂住了胸口,“謝倒也不必說了,金風細雨樓的代樓主敢出現在此地,京城裡的天已經變得差不多了?”
“不敢,暫行接管而已。”
這話說的可一點兒也不客氣,但還真是蘇夢枕的作風。,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