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二更)(1 / 2)

“你對他好像不太客氣。”夜色漸重,時年和蘇夢枕還在並轡而行回京城的路上。

“太客氣反倒讓他有壓力,欠著人情在京城這樣的地方說好還也好還,說不好還也難償,將關係保持在勢力抗衡的雙方上是最好的選擇。”蘇夢枕回道,“他總算還有一點決斷力,沒做什麼要將下屬安葬之後再行回京的打算。”

時年將人領到了雷損帶人來時安置坐騎的地方,雷震雷和雷媚借了兩匹已經緊急回京坐鎮六分半堂。

比起六分半堂迫切穩定局勢的需求,金風細雨樓在今夜的崛起還有蘇遮幕蘇樓主坐鎮,有楊總管調配人手,更有蘇夢枕留下的一係列安排,在此時就要顯得氣定神閒得多。

“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還是讓雷損跑了。”

“這不是遺憾。”他語氣平緩,對於這上京城以來的第一回正式出手的戰果,既聽不出什麼自得也不像是有什麼不平的,“這是對六分半堂的考驗,被雷損所拉攏的人要舍棄一切跟隨出京不是那麼容易的,並非所有人都跟狄飛驚一樣還受到恩情所限——”

“若有人真能隨同雷損這個重傷在身的人遠走他鄉,重創一番事業,也不失為一條出路,若舍棄不下京城裡的東西,就看雷震雷如何處理了。”

“既往不咎放在官場上合適,放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之中,尤其是天子腳下紛爭暗潮洶湧的地方,在這方麵太過寬仁恐怕要出內亂。”

時年搖了搖頭,“以我看雷老爺子,他動手殺雷動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又有雷損謀逆的例子擺在這裡,更何況,那位雷媚雷大小姐想來經此一事,也不會再是什麼簡單的貨色。”

“何況雷損原本應當想的是先解決雷老爺子,雷陣雨尚在牢中無法主事,再名正言順接位的心思,六分半堂雖然會大傷元氣傷筋動骨,但還算是京城裡的一大勢力。你若要想徹底取代六分半堂的影響力,還得花不少心思。”

但對蘇夢枕來說,金風細雨樓走到台前,他應該也並不會介意這份挑戰。

而說到雷陣雨——

溫晚溫嵩陽原本就有進京一趟的打算,算起來還比雷震雷重返京城的時間要早,以至於他下手把人從牢裡撈出來還要比雷震雷快了一步,又讓他欠了個人情。

“溫前輩是來看你的繼任樓主典禮的?”時年從玉峰塔望下去,正看見底下溫嵩陽和蘇遮幕二人並肩在天泉山的山道上漫步。

玉峰塔的視野確實無論是遠望京城還是俯瞰樓中,都稱得上是最佳。

“父親原本擔心他走後我年輕資曆淺,難當起這個責任,但京中這一番變故後居然讓我們搶到了先機,便打算順水推舟。”

“這樣也好,他與溫前輩本就是故交,卸任之後隨他赴洛陽休養,遠離京城這個圈子也不錯。原本按他的壽數勞心勞力,雖然近來說的病重大多是給外人看的幌子,但確實也不過是這兩年的事情,離京調理,又有溫前輩從旁醫治,還能多過幾年舒心的日子。”

提到天命,他看起來比常人要看得開得多,所以時年也沒顧忌地在此時問道:“那你的病呢?你也說了這個位置是勞心勞力,你這病我看著都覺得病灶繁複,老字號溫家可有什麼解決之法?”

“並無,不過父親已請了樹大夫定時診治,總歸不會再惡化下去,撐起這個金風細雨樓也足夠了。”

時年覺得他可能沒有說真話。

但對他來說,示弱和讓人知根知底這件事情,作為樓中領袖都是不應當做的,所以她也沒繼續追問下去。

在又一次見到他出刀的時候,時年也更看清了他的武功和他的病症幾乎糾纏在一起的狀態,所以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陰寒掌力催生下的疾病。

她此前單純想到嫁衣神功的至陽內勁顯然不是個解決的辦法。

她乾脆換了個話題,“身為主事者身體差點倒也沒什麼,反正你第一戰就對上的是雷損,也沒人敢小瞧你,不過繼任典禮上,你是不是得看起來氣色稍微好一點才是?”

蘇夢枕有些無奈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袖中連脂粉盒子都給夾帶上的少女,她這一身青衣又得裝飛刀又得裝彆的,看來還得煩勞樓裡製衣的師父再幫忙改改。

“隨你吧。”

近來京城裡的一樁樁大事讓勢力的起落更迭,外人甚至捉摸不出個規律來。

雷損離開後,舊部一部分離京,一部分則被安排跟隨雷媚出京曆練,協助少主做出一番成就年滿後方可回來。雷陣雨雖然被從天牢中救出來,奈何先傷在關七手下後被炸藥所傷,短期內眼看著是恢複不了戰鬥力。

六分半堂在經曆總堂主的左膀右臂相繼折損後,從原本在跟迷天七聖盟對峙的上風狀態驟然變成了勢力收縮。即便雷震雷的信譽和口碑還不至於讓六分半堂分崩瓦解,但沒個三五年怕是恢複不到鼎盛之態。

其他勢力也未必樂見它重回巔峰。

而此前雙足鼎立的另一方勢力,迷天七聖盟的七聖主關七,傷得不如雷陣雨嚴重,可近來有見過他的人稱他好像出現了瘋癲的症狀,時而看到什麼錯覺畫麵,以至於盟內人心浮動。

若非關昭弟回到迷天七聖盟接管大局,恐怕會更加慘淡一些。

她在穩固了局勢後做的第一件事是重新啟用盟內聲譽與實力兼並的上位聖主,第二件事則是在從六分半堂接回養女雷純後,解除了其與蘇夢枕的婚約,但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顏鶴發為首一派的支撐下,姻親不成,卻與金風細雨樓結成了守望相助的盟約協定。

但江湖中勢力的變更遠沒有另一件事引起的轟動大。

趁著六分半堂與迷天七聖盟的拉扯讓京中的勢力都將目光投在此地的時候,乾祿王率兵謀反。

這位謀反得那叫一個草率的王爺領著三千精兵第一件事居然是直撲神侯府,意圖先拿諸葛神侯這位禁軍總教頭開刀。

但諸葛神侯向來拎得清,他手底下的徒弟一直就沒怎麼關注幾大勢力的交鋒,反倒是緊盯著將乾祿王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他才入神侯府便已經落入了天羅地網之中,直接被移交給刑部受審了。

謀逆這樣的大新聞之下,金風細雨樓的樓主繼任,明明也稱得上是大事,居然也顯得有些低調起來了。

這位年紀尚且差一些才滿雙十的青年,沒有選擇在用於宴飲迎賓,看起來更加金碧輝煌的黃樓舉辦繼任大典,而是在樓中的發號施令中樞青/樓舉辦,已經對外表明了他是個實乾派。

來客也見到了這位抵達京城之後就深居簡出的新任樓主。

他看起來確實如外界所說身體欠佳,在夏季的單衣之上還加了一層外衣,露在外麵的臉與雙手也看著要比常人瘦削,但又沒到風聞的纏綿病榻的地步,隻能說是看上去有些先天不足。

這一點不足在他凜然威懾的氣勢之下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也不知道這賊船穩不穩當……”吳其榮跟著時年坐在邊角的一桌,小聲嘀咕了句。

雖然是邊角,其實誰也不敢小看這桌的人。

這是蘇夢枕的勢力班子,同在一桌的還有白樓的主事楊無邪,並不介意暴露身份的五大神煞中的上官中神,還有幾個樓中的高層。

吳其榮自認自己這話說的不太得體,乾脆舉起酒杯對著周圍敬了一圈。

他長得和善又滿臉笑容,金風細雨樓和迷天七聖盟之間的聯合還是他負責談妥的,也沒人樂意跟功臣過不去。

耳朵很尖的上官悠雲聽到吳其榮又小聲跟著身旁的少女說道,“不過你說的對,這裡還真是我大展拳腳的地方。”

他要做就要做大事的理念顯然是在金風細雨樓得到了實現,雖然此前時年說的是並不限製他的立場,原也隻是為了監督她對朱小腰的處理才被拉過來的。

但他這臥底在六分半堂,一舉協助與迷天盟的聯合,又借著對六分半堂的了解啃下一塊肥肉的種種行動傳出去,他自覺自己最近出門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而時年雖然回複雷損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家都清楚驚濤書生是這個情況,她也不會有太大區彆。

在勢力摩擦中互相安插臥底並不是什麼上不得台麵的事情,像她這種一邊對著迷天七聖盟出手,一邊帶人進去何其自然地臥底,還乾脆利落地給了雷損雷霆一擊的,以她的年齡足以名動京城了。

隻可惜蘇夢枕看起來對她信賴有加,甚至首戰也是配合著她的行動,在金風細雨樓崛起的征兆無可阻擋的時候,恐怕是什麼待遇都挖不走這樣的心腹。

“對了,你有沒有聽說,京城裡給你的飛刀起了個彆名。”吳其榮又往杯子裡倒滿了酒,大為可惜今日的繼任典禮還真就是個嚴肅的交接場合,連點他喜聞樂見的歌舞都沒有,乾脆繼續找時年搭話,好歹眼睛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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