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枕從玉峰塔上望下去,漫天飛雪將天泉山覆蓋成了一片皓白,也將遠望的京城籠罩在了雪色之中。
他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去,卻陡然想起現在並不會有那個被他放任了可以自由出入玉峰塔,更是能將這個扶欄當做自己的所屬品的姑娘。
楊無邪登上塔的時候看到的正是他有幾分悵然的樣子。
“樓主。”
蘇夢枕攏了攏大氅,“還是沒有消息嗎?”
“時年姑娘的易容術,她玩笑話說是略懂而已,可實際上她這本事隻要多換幾次身份,便能將想甩掉的人甩了。”
楊無邪苦笑了下,“我也曾經試過從黑麵蔡家給她打造的那把武器入手,江湖上多用刀劍,用飛刀的本不多見,更何況是四把為一組的飛刀,這套據說被她命名為蜃樓刀的飛刀又非凡品,可惜還是一無所獲。”
“這也算是好消息。”蘇夢枕冷靜地回答道,但至於問詢結果帶來的失落到底有幾分,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
但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想到她曾經問的如果回家之後出不來了怎麼辦了,他以為那是一句玩笑話,現在看來倒大有可能是真的。
不過這總好過她莫名其妙落到了彆人的手裡。
想要她的命的,已經遁逃到了川蜀地界的雷損算一個,被她坑過當然也未必知道的左武王也能算,迷天七聖盟裡也有不忿於她殺了幾位聖主,卻因為和金風細雨樓結盟最後安然無事的,還有個被她的飛刀削掉一隻耳朵的呂破軍。
非要再算下去,被她殺了手下四將之中的雷大弓的驚怖大將軍或許也可以算一個,至於**青龍的師父元十三限,要將弟子之死聯係到她身上恐怕不太容易。
但不管是以上的哪一位,倘若她真的出了事,都不該這樣安靜才對。
所以也隻能解釋為,這個離家出走的姑娘確實是被關在了家裡。
他若想再見到她,也隻能等那個送信的人。
蘇夢枕不知道懷揣著寫了一部分事實真相信件的王小石,起碼還有個七八年才會藝成下山,更不知道,原本以為自己此生都不會再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年,在隨著一陣天旋地轉的位移回到了客棧房間之後,第一反應看向了懷中的鏡子,卻意外看到的並不是那個刀劍剪影從鏡麵上消失,而是多了一行倒計時的數字。
隻不過比起其他的倒計時數字起碼多了五六倍而已。
“這是什麼情況?”她問出這話的時候,看向了桌上的蠟燭。正如鏡子所言,她走的時候是什麼情況,回來的時候就還是什麼情況,就連一點蠟燭燃燒的短缺都不會有,他這次的“不出意外”也確實是沒出什麼意外。
【什麼情況?不能立刻進入其他世界唄,不然豈不是亂了套了。】鏡子剛因為安全落地鬆了口氣就聽到時年的問題,但他回答完看到她還是斂著眉目看向水鏡之中,便知道自己應該沒回答對問題。
“去過的世界不是應該不能再去了嗎?”她繼續問道。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鏡子大為不解,【要是去過的世界就會從這裡消失,那你就不會看到我說過的有一個家夥去過的這個地方的圖標。】
他蹦躂了兩下,鏡子自動把畫麵切換到了和氏璧的剪影上,也就是他說的看起來很和平,實際上很要命的地方。
【你看,就是這個。】
“可是,你也說過,你有一個朋友就是因為執著於不同世界的戀情,所以……我就以為是如果回來就去不了了,倘若還能去,那他著急什麼?”
【你看到那個時間倒計時了嗎,如果是去其他地方,隻不過需要三個月左右而已,就又能支撐運轉了,但如果是要去已經去過的地方,卻差不多要一年多。
而這一段準備的時間裡,對方世界的時間可不是停滯不前的。這個往前推進的時間可能短可能長,但不管怎麼說都是以年為單位來計數的,也就是說,可能你再一次去的時候,金風細雨樓已經不複存在了。】
【這才是那一任夥伴不能接受的原因。】
那時年大概懂了。
一方隻不過過了一年多,另一方卻可能已經是七八年後,甚至是更久,昔日的戀人已經風華不再,甚至可能天人相隔,那還不如直接珍惜眼前。
“你這限製也怪有意思的。”
說實話,突然離開那個地方,時年還挺舍不得的。
一想到她還沒將紅袖刀的精髓都給看個全,還沒見到傳聞中的關七到底是什麼樣的武功水平,才讓雷損需要用炸藥來偷襲,還沒見到諸葛神侯和元十三限全力出手是什麼狀態,也還沒看到王小石的挽留神劍學成之後的樣子……她就覺得有點遺憾。
還有不知道迷天七聖盟和金風細雨樓的聯盟到底可以持續多久,不知道六分半堂未來在雷媚的領導下到底會是什麼樣子,遠走他鄉的雷損和狄飛驚會否卷入重來,還有加入了**青龍裡的白愁飛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以及,在蘇夢枕領導下的金風細雨樓會走到哪一步。
朝堂上有蔡京和傅宗書弄權,即便現在京城的三大勢力中金風細雨樓穩居首位,又與神侯府有所結交,這都不會是一條好走的路。
看起來也隻能等到一年多之後,那邊的若乾年後再去看看結果了。
而仔細算來,這一年中她的收獲不小。
手中出自蔡家的一整套蜃樓刀便是一樣,而內功,廢功重修第二輪的嫁衣神功經過了一年的修煉,已經遠超過了廢功之前,但要想達到凝煙穿紗的地步,又好像還差了那麼幾年的火候。
可不管怎麼說,總比之前的自保能力要強得多。
就是可惜,估計還不是石觀音這種年長且天資絕高的老妖婦的對手。
“若是能有個跟蘇夢枕一樣,能跟我的飛刀打配合的就好了。”時年嘀咕了句。
鏡子距離她太近了,這樣的碎碎念顯然不會逃過他的耳朵。
【我勸你不要進行這樣的危險發言,說不定你下次去的時候,都能直接繼承紅袖刀當遺產。】鏡子一盆冷水潑了上來,【也不對,說起來你也沒這個名正言順繼承紅袖刀的權利。】
“……”看到她難得被他堵到無語,鏡子前所未有地有成就感。
“算了,還是先想著丐幫大會吧。”
這一年裡的風浪起伏好像並不影響她在此時倒頭睡了個好覺,雖然醒來之後她就得麵對一下為什麼前一天晚上取了一盒金條,等到第二天又消失不見,還得再取點盤纏的問題。
好在她拿著令牌便是主,底下的人也不會多加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