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二更)(1 / 2)

換作是旁人,要找到秋靈素的所在絕不容易。

南宮靈能在丐幫幫眾的眼皮子底下對任慈動手還成功了,不管是出自無花的指使還是他本身的籌劃,在做事周全這方麵都是足以稱道的。

但打從當年風九幽與卓三娘闖入嶗山燒毀宮室後,重建的並不隻是這琅環玉闕,還有以嶗山為中心的防禦情報網絡。

濟南府距離不算遠,更是來往武林人士必經之所,時年深知師父人雖狂放,卻定然在濟南府有自己的眼線。

果然在她入城後沒兩步便在一家酒館上找到了朱家的標記。

時間緊迫,這城中縱然還有,她卻暫時沒這個工夫一個個找過去,她直接走進了酒館。

酒館外麵不起眼,裡麵卻布置得頗有情調。

此時還不到辰時,酒館裡並無客人,懶散靠在櫃台邊上的老板抬著一雙熬夜之後困頓的眼睛看著大門,但看到有人進來,也並沒多給他添幾分活力。

直到看到時年將令牌拍在桌前,才像是從半睡半醒的狀態掙脫出來。“東家什麼吩咐?”

“讓此地的主事者來見我……算了,還是我去吧。”

時年說的當然不是酒館的主事者,而是這濟南府中的主事者。

“在聽泉居,城中臨湖的那家大酒樓便是。四樓是老板的居所。”

時年轉頭就走。

城中早市的行人商賈隻感覺到一陣清風掠境,甚至沒能看清那到底是一陣風還是一個人,她已經連踏登高,翻進了聽泉居的四層。

但她還未落地便感覺一陣掌風襲來。

被近來的江湖險惡帶出的本能反應,她險些一掌還回去,好在她陡然意識到這是自己人的地盤,倉促一腳踩著窗台助力之下,從對方的掌勁之上翻了過去,一指點中了對方的後肩。

這還是個熟人。

一身素衣的中年婦人看清了來人後,不由露出了個又是欣喜又是無奈的表情。

時年連忙給她解開了穴道,“敏姨,怎麼是您啊?”

“我倒還想問你這孩子,怎麼一聲不吭地一大早跑來了,真是要把人給嚇死。”婦人嗔怪的語氣裡並無多少埋怨,“還有早就同你說了,該叫我婆婆不該叫敏姨。”

“不至於不至於,”時年擺了擺手,“您看起來還年輕,如今又是這濟南府裡的大管事,還有大好事業可以做,叫姨我都覺得叫老了。”

敏姨是昔日夜帝被日後以大周天絕神陣陷入常春島囚牢之中時候,自請跟隨被囚的,隨同鐵叔叔和夜帝一起破關而出,在夜帝門下的勢力之中地位特殊。

若論輩分,她確實是應當被稱為婆婆,但時年盤算著她的年齡甚至還不如她那位好師父大,稱為婆婆委實不太恰當。

“不是說你出門之後就往關中一帶去了嗎?”婦人開口問道。

“先不說這個了,敏姨,我今日來是有件急事想要跟您打聽的,您可知道,任慈幫主的夫人,也便是秋靈素現在何處?”

婦人盯著她看了會兒,看她這有急事的樣子還真不像是作偽,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發問,“真有要事?我還以為你和他們爺倆好的沒學,有些毛病學了個全。”

時年尷尬地輕咳了聲。“是急事,關乎丐幫和武林的要緊事。”

但從敏姨這句話裡,她倒是聽出來了點潛台詞。

“等等,您的意思是,師父和師祖也來見過秋靈素?”

“自然見過,她嫁給丐幫幫主之後便改了名字叫葉淑貞,意思便是同自己的過去一刀兩斷,彼時鐵大俠和大小姐已經打算定居大旗門,夜帝遠遊歸來聽說了這則婚訊後便去看了一眼,可惜當時的秋靈素已經毀容了。”

“任夫人剛嫁給任慈的那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能接受毀容的事實,有大半時間都不在丐幫,你那兩個混不吝的師父師祖,當時就是在那裡見到的任夫人,不過他們應當沒讓任夫人發現便走了,她雖被毀了容卻收獲了這世間對她而言最純粹的感情,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前些日子任慈幫主過世,任夫人宣告歸隱,我想來倘若她是當真不打算過問江湖事了,便也應該在那裡才對。聽說那裡也是原本任慈幫主給自己選定的交接幫主後的隱居之地。”

“隻可惜……”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將幫主位置平穩過渡交接,人就已經先遭了毒手。

若不是南宮靈和無花的對話中暴露,誰也想不到這位被任慈格外看好的義子,在那張很討人喜歡的麵皮之下是怎樣歹毒的心腸。

“那處隱居之地在何處?”時年連忙問道。

“在尼山。”她回答道。

尼山距離濟南府,縱然是快馬馳騁,恐怕也需要將近一天的時間,若沒有知情人士,就算她在這濟南府中再怎麼觀察丐幫弟子的行動軌跡,恐怕也是無法發現的。

她跟楚留香說的自己也算是地頭蛇,到時候自然有辦法,誠然也不能算是個假話。

時年朝著婦人拱手做了個禮,“多謝敏姨指點,麻煩敏姨再為我準備一匹快馬,我現在就動身。”

她歎了口氣,“看來此事確實緊急了,需要我傳訊你師父,說你來此了嗎?”

時年琢磨了片刻回道,“煩勞您同我師父說,假若他有這閒情逸致來替一位未亡人追討凶手,替一位可能受騙的女人揭開一位出家人的真麵目,替他可愛的徒弟當一次狐假虎威的護身符,那便直接君山大會見。”

“他若近來還有些旁的事情要忙,那就不用來了,反正他徒弟還算聰明,絕不至於以身犯險,畢竟還得留著小命替他養老。”

婦人聽她這話不由笑了出來,“你這話可一點兒都不像是你的作風,彆人會不會惹事我不曉得,你這脾性能不招惹上隱居的前輩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你且去吧,我會同你師父說的。”

時年下樓徑直騎上敏姨準備的快馬出了城。

尼山在曲阜和濟南府之間,她這一路幾乎沒怎麼歇息,總算是在第二日朝陽初升之時趕到了尼山腳下。

為免附近還有丐幫弟子監視,時年將馬栓在了個隱秘之處,自己這才朝著山上走。

清晨的霧氣尚未消散,霧氣蒸騰繚繞中這尼山確有一份獨有的幽絕靈秀,山道奇窄無比,通往山巔。

時年也顧不上欣賞此地晨露未晞之時白石清泉蒼翠之景,更顧不上欣賞此地的空山鳥語,敏姨提到任夫人住在山頂的茅舍中,她便腳下掠步匆匆,順著山道向上。

還未行出多遠,她忽然聽見了前方有了個踱步行走的聲音。

她不自覺地更加放輕了腳步,以防自己的動靜被人聽到,腳下卻輕身起落,攀上了一處高枝。

透過枝葉的縫隙,她看見一個普通丐幫弟子打扮的年輕人,左手挎著個飯盒,右手也提著不少東西,一邊哼著小調一遍往山上走。

南宮靈無法親自來此,又勢必不能讓任夫人在山上餓死,請人晨起送飯和必須的東西,實在是很正常。

不過時年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從任夫人這裡拿到南宮靈為禍的憑據,甚至是直接將任夫人接走,這位送飯的小哥或許不是什麼壞人,她卻不得不讓他躺著休息會兒。

雙手都不得空的丐幫跑腿弟子,正唱到自覺很是應景的一句,卻突然感覺自己渾身上下不得動彈了,下一刻他就覺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他手中的東西被時年接了過來,順手將這年輕人拖進了一旁的草叢之中。

尼山這地方,從山腳下看的時候,還隻是覺得山色正好,人跡罕至,又有密林修竹鳥鳴為伴,縱然山不出名,卻更有一番隱居的風味。

等她行到這小路的儘頭,已經將近山頂的位置,卻看到這從山下看來平坦的山頂,其實是一處形同斷崖的地方。

在兩處山頂之間連綴著一條石梁,石梁之下便是奔湧而過的流水飛瀑。

瀑布飛濺起來的水霧和這晨霧彼此交融,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種更多,透過霧氣,泛白的水色和兩岸的蔥蘢映襯而出,讓人從這石梁望下去,又覺此地鬼斧神工,又覺得險絕至極。

任慈昔日想著的是在此地隱居,以他的英雄膽魄,確實是當之無愧的好去處。

時年拎著那飯盒提籃,也沒在這欣賞奇景之處耽擱,直接足尖輕點躍了過去。

因為她遠遠見得石梁的儘頭便已經沒有了路,倘若任夫人當真隱居在此,那麼距離她的住處便已經不遠了。

果然,在這斷了的路接續上的為人踩踏出了點痕跡的小路上行不到幾步,已經在林木之後隱約窺見了幾間茅舍的屋頂,還有誦經念佛輕敲木魚的聲音從那裡傳來。

時年快步走了過去,輕輕叩了叩竹籬,見外麵的門並未上鎖,便推門走了進去。

茅舍簡陋,這傳出聲音的那一間更不像是有避諱人進來的意思。

時年剛靠近便發現那間房子的門是開著的。

此時距離她抵達山腳已經快有小半個時辰了,初升的日光從這兩扇開啟的門中照了進去,將這佛堂中照亮了大半,也照亮了那跪坐在佛龕前蒲團上的黑袍女人的身影。

她覺得縱然是丐幫弟子來此,恐怕第一反應看到的也並不是那佛龕中收著的任慈前輩的骨灰盒,以及他的靈位,而是這位隻穿著最簡陋的黑色麻衣,頭發用一根簪子鬆垮挽就披散在身後,隻能看到個背影的女人。

時年不曾見過二十年前容貌名動江湖的秋靈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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