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085(二更)(1 / 2)

中原一點紅的處事大約自有他的一套邏輯。

時年倒也佩服這位殺手行當的金牌在此事上做出的選擇。

但不管此事恐怕是不太可能的了。

將曲無容所說和司徒靜提及的消息結合在一起看,君子劍黃魯直那位不知身份的朋友,極大可能正是司徒靜的父親。

這樣一想,時年又覺得是水母陰姬是被雄娘子的假死騙過去說不通了。

司徒靜的父親每隔五年可以去見她一次,更何況水母陰姬對司徒靜的態度不隻像師徒——

否則大可不必說出等司徒靜出宮之時讓她照拂這種絕不應該出現在師父是水母陰姬這樣性格的人的師徒關係中。

她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覺得此事或許要比她想象得麻煩。“小靜,你明日易容之後再隨我上山吧。”

司徒靜不太懂這一點的必要性,畢竟她身為神水宮弟子,此前一直未有出山的機會,認得她的人少之又少,但時年這麼說自有她的道理,她便也點頭應了下來。

“還有,明日如果見到你的父親,先不要貿然上前相認。”時年又補充了一句,“你說過要看清楚陰姬為何提及你的母親便神色有異,更是限製你與父親的見麵,那便先當個局外人,看看你的父親在你不在的時候是個怎樣的人。”

第二日時年帶著曲無容和司徒靜出了閭門。

虎丘山山勢很快便已經落入了他們眼中,幾人下馬穿過山門外的集市,抵達了千人石前。

司徒靜本以為神水宮已經算得上是奪天工造化的奇景,但這虎丘山雖傳聞有吳王闔閭的墓地在其下,壘土堆山其上成猛虎之形,卻更像是渾然天成之態,過山門集市之後見到的千人石。

“這石頭真可容千人齊坐嗎?”司徒靜好奇地開口問道。

時年還沒來得及回答,已經聽到了另一個聲音從她們身後響起,“傳聞千人石乃是吳王闔閭墓成之時,為防工匠泄露機關,將千人活埋於石下得名。至於能否容納千人——”

這是原隨雲的聲音。

“原少莊主,”時年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這千人石分明還有另一種說法,大石北麵的石台便是當年神僧竺道生講經之處,生公說法,頑石點頭,這便是昔年千人同台聞聽佛道的盛景,所謂仁者見仁,閣下又何必去記那等由來未可知,又血腥殘忍的說法。”

原隨雲神情一怔。

時年好像突然知道為什麼他雖然給人的第一眼像極了花滿樓,白衣、俊秀、溫和、眼盲,更有流雲飛袖這等相似的功法傍身,卻並沒有讓她覺得如花滿樓一般真實可親了。

他性情裡蟄伏著一種讓人覺得不太安定的東西,起碼在此時對千人石的說法上,他用的便是她最不喜歡的那種。

不過等到過劍池畔的時候,出於禮節時年還是站在那狹窄的木橋上提醒了句原隨雲小心腳下。

他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沒發生一般搖頭輕笑,“時年姑娘不必擔心,劍池森寒,殺氣撲麵,走在木板橋上反倒覺得心安,有此一點,在下便不可能走錯。”

聽聞劍池之下葬有數十把名劍,包括吳王闔閭當年所用的魚腸劍,時年卻覺得此地更像是水質水氣適宜淬劍後,人賦予其的劍道氣韻。

她還未抵達前方與帥一帆相約的六角山亭,便已經能感覺到前方凝結的劍氣,與此地的劍池遙相輝映。

晨光本有溫熱之感,此時又算得上是春夏之交已有三分暑熱,但劍池與那邊劍氣,卻讓這一片都陷入了一種凝結的冷意之中。

她們都是意外來到的客人,所以這一出劍道好手之間的邀約,也並不需要等他們這些意外來客。

繞過劍池看見和陸羽茶井與山亭的時候,時年也看見了亭前空地上鬥劍的雙方。

她下意識地按住了司徒靜,以防她雖有易容,卻在此時的動作中露出了馬腳,因為司徒靜看見其中一方的時候臉色一喜,險些有徑直上前的打算——那便是她的父親了。

那是個看起來要比周圍的其他人都要年輕一些的黑衣劍客,雖然容貌平凡,但因為過分冷淡的神情,反倒也讓五官中顯示出了幾分銳氣。

尤其是出劍之時,更是顯出劍客的風姿來。

和他交手的人,時年雖然不認得這人是誰,卻因為他身上穿著的武當道袍而大抵能猜得出其身份,他身形尤其高大,也是個足以分辨出身份的特征,他是武當派的大護法鐵山道人。

兩人均是當世的劍道好手,交戰之時雖各退半步,卻也劍氣橫掃豎劈,縱橫劍光中兩把長劍須臾便已經過了十數招。

時年看的出來,鐵山道人的劍道水平不如她見過的木道人,劍法上兩個不同世界的武當略微有些差異,卻也絕對是在對麵那位黑衣劍客之上。

比起身法,這黑衣劍客其實與中原一點紅有一點相似。

不是說他是用的殺手招式,而是他的輕功講求的是實用性,在劍招上也是同樣的。

他劍勢雖急卻還少了幾分一以貫之的體係,在對上鐵山道人這以慢打快心思澄明的劍法的時候,便顯得落在了下風。

時年拍了拍司徒靜的手,示意她不必過分緊張。

正在此時,鐵山道人的劍勢已經完全將那黑衣劍客的劍招籠罩在了其中,無形中的一股縈繞劍氣溫吞卻讓人難以招架,黑衣劍客隻覺手中一重,劍已被鐵山道人卷挾而去,隨著劍光抖落朝著一邊甩了出去。

兩人交手之時已將全部心神都聚焦在了對手身上,時年等人來得突然,鐵山道人一招得手才發覺他將對手的劍丟向了來客的方向。

他還未來得及攔截住那去往不該去地方的長劍,便看到來客之中那名青衣少女身影一動已踏空而行,流雲袖舞按住了那把長劍,輕盈地落了地。

他一見此招便知這姑娘是個外門招式的好手,武當的流雲飛袖在她手中也分毫不減其恣意中蘊藏的道家威勢。

於是在時年落地之時,這位鐵山道人也開口問道,“這位小友可願代替司徒先生一戰?”

亭中的一位身形矮瘦的老人頓時笑道,“鐵山兄你也不怕傳出去說你欺負後輩。”

帥一帆早已經看見時年三人還有原隨雲的到場了。

此時見她出手,在旁觀者的角度看,更有比昨日黃昏所見的值得稱道的身法清奇,比之當日君山所見朱藻那看似坐轎實則自身輕功而動的驚人控製力,也分毫不差。

果真是名師出高徒的典範。

他正在以那陸羽茶井中的井水烹茶,便隻是回了句,“鐵山兄還未必欺負得了這個後輩。”

時年本不是用劍之人。

但她有與華真真一道長大的交流,有眼見朱藻的劍招,模仿過雷媚的無劍之劍,更有上一個世界交手的獨孤一鶴、宮九和葉孤城得到的經驗,她此時這個接劍後拱手身前的姿態,全然看不出一點生疏之意。

鐵山道人哪裡知道她是個用刀的,看這少女旋即應聲道“願請指教”也不覺肅然以待。

帥一帆的輩分在幾人之中最高,他雖昨日追殺那刺客未成,卻絕非是他的劍道中有什麼問題,更何況他向來不是個喜歡說大話假話之人,他說這年歲不大容貌風華絕塵的少女,居然是個絕頂高手,想來也並不是一句妄言。

時年將手中的長劍挽了個劍花,看起來還在準備狀態,下一刻卻已劍隨人動,劍光如虹地朝著鐵山道人而去。

“好快的身法。”那位矮瘦的劍客不由感慨道。

他是與虎丘李家有郎舅之親的淩飛閣,與其他劍客不太一樣的是,他用的是雙劍,也正是憑著這一對鴛鴦雙劍在關東打出了聲名。

“她的身法好像有些眼熟。”在一旁觀戰的黃魯直回道。

他的好友在與鐵山道人的對戰中丟了劍,他本該上前安慰兩句,但這突來的青衣少女與鐵山道人的對戰,吸引了眾人的注意,他此時也不便分心打岔。

但具體這身法眼熟在何處,黃魯直一時半刻又想不起來。

鐵山道人在看到劍從時年手中刺出的時候便已然提高了警惕,她劍上劍氣不盛,甚至或許是因為握著的並非是自己的劍顯出三兩分的生疏來。

但當這把劍足夠快的時候,隻要變招夠快,她便不會給對手留下針對她的機會。

如果說鐵山道人的劍是圓潤自如,時年的劍便是輕鴻照影。

劍尖在轉瞬間已經在對方的劍身上看起來無甚奇特之處地連環輕點,身處對方長劍虛影封鎖之中的鐵山道人卻很清楚,這一下能做到絕不普通,她已經在無聲無息之中繞過了他的劍勢。

每一下輕擊都透著股劍招肆意又靈動的邪性。

卻在一步步之間——

“她在打亂鐵山兄的劍勁。”出聲的是個矮胖凸腹的老者,他握在手上的那一把劍宛如流轉著玉石的瑩潤之光,這是一把誰見了都不會忘記的劍,這人的身份也並無爭議了,這是執掌玉劍門的蕭石,“摘星,她似乎不是用劍的?”

“不錯,但刀劍相通,用劍也能打出些有意思的章法來。”帥一帆回答道。

鐵山道人也感覺到這一點了。

劍在時年的手中根本不是一把雙麵開刃的利器,而是隻用了單邊的劍刃以及劍尖,這分明是個用刀的好手。

或許還不隻是如此,她的刀應該很短,所以她可以輕易而舉地繞過對手的長兵交織的劍氣之網,這不是習慣於長劍打長劍的人會有的表現。

但無論她到底用的是什麼武器,直麵她劍招也好,刀招也好的鐵山道人,都感覺到了她這輕飄飄的劍光連疊裡爆發出的驚人威勢。

自那柄長劍上劍勢忽轉揚起了一道劍光。

這道劍光在她青衣影動的反複變招打亂了鐵山道人的節奏後猝然綻放。

不像是方才鐵山道人和那黑衣劍客交手之時雙方人與劍氣一統,將這一片從晚春拉入寒冬之境,她這一招依然是縹緲到讓人覺得像是春風裡一片飛花飄落,卻驟然化作了一道璨然白虹。

可怕的爆發力隨著她本身的內勁外放附著於劍刃,以及那被她當刀用的劍迎敵一麵的開刃快到極點的揮落,將這道白虹變成了一道勢不可擋的驚雷。

帥一帆坐不住了。

他從亭中一躍而出,手中的劍在空中出鞘,連帶著被那雷霆之勢籠罩其中的鐵山道人做出還擊的一劍一起,才堪堪阻攔下來這一招。

三劍相交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碰撞交鋒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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