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086(一更)(1 / 2)

她周身振蕩的氣勢昭示著她所說的絕非是什麼大話。

除了帥一帆之外,其他人確實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武器。

這飛刀不知道是何人打造,居然能做到如此輕薄通透,卻在她指尖端呈之時,從那隻手到飛刀上貫徹著一股子決絕之氣。

誰也不會懷疑那是不是一把絕世神兵,她那抬眸之間如開光破刃的眼神已經足夠證明了。

四把飛刀,也就意味著她也確實有左右開弓應戰的資本。

原隨雲突然有些惱恨自己看不見。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平常心對待了,可當他無法獲知那把被時年名為“蜃樓”的刀到底是何等風采,無法做到知己知彼,當他也無法看到這突然爆發出山嶽一般氣勢的姑娘此刻又是何等風華的時候,他更覺上天不公。

尤其是此時,無論是這六人中的領頭人摘星羽士,還是那本隻是跟隨黃魯直而來、實則與擁翠山莊沒有一點關係的黑衣劍客,都一致認同了她的這個計劃,他很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

李玉函也無端生出了幾分畏懼之心。

他將人請入擁翠山莊的時候,先前的那種傲慢已經全然揉碎不見蹤影了。

“請諸位前輩稍等,玉函去將劍陣取來。”

等他捧著一卷手劄回來,卻發現大廳裡已經不見了那青衣少女的蹤跡,隻剩下那六位劍道前輩坐在那裡。

帥一帆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時年小友說,若事先知道了劍陣的布局,這一番挑戰便也少了幾分真實性,觀魚兄雖然無法動彈,卻還是一顆頂尖劍客的頭腦,到底是有備而來,還是天賦卓絕的刀客破陣,他不會分不出來。”

“她倒是對自己很有自信,”鐵山道人接話道,“不過她也確實是有這個自信的資本。”

蕭石笑了笑,“這位無爭山莊的原少莊主也挺有意思,確實是原家的做派,說是自己雖眼盲,卻也能聽到我們的交流,這也算是窺探了彆人家的武學機密,實在不妥,所以也告辭下去休息了。”

“玉函,”淩飛閣突然開口,有這層親戚關係在,很多話彆人不方便說他卻無所謂。“時年姑娘與原公子都跟你年歲相差不大,卻已有了與天下英雄平輩論交的本事,你尚需努力。”

李玉函拱手應是。

他是這一出演給李觀魚的戲裡關鍵的一環,因而即便他此時覺得這些前輩看向他的目光明明隻是正常的眼神交流,卻讓他有種被恨鐵不成鋼目光打量、有如芒刺在背之感,他也不敢直言自己想要告退離去。

這幾位劍道高手見到這出自李觀魚手筆的劍陣,更是將他拋在了腦後。

他咬了咬牙,便聽到他應當稱為舅舅的淩飛閣又感慨道,“連我都不知道這劍陣的存在,她居然能知道,看來夜帝當年的確堪稱神通廣大。而且她說的也沒錯,我這粗粗看來,要配合融入劍陣,非單手劍不可,雙手劍改單手是要損幾分威力的,各位可彆說我老淩不夠儘心。”

“豈敢豈敢,”帥一帆開口道,“各位都是為了觀魚的病著想才願意加入劍陣的,以這臨時組成的劍陣,去與那位夜帝傳人交手,輸贏不論,都已是於各位的江湖聲譽有損了。”

“摘星,你不必說了。”蕭石打斷了他的話,“我執掌玉劍門下多年,隻求行的端坐的正而已,以大欺小,以多欺少這種事情既然是為助人,也不妨一做,何況觀魚兄這劍陣,我平生能得一見,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這六位當世的劍道大家在鑽研劍陣,時年也在準備。

司徒靜想問為何不讓她去跟父親相認,但想想此時的父女會麵隻會讓父親分心而已,還不如等這一番破陣結束之後再行敘舊。

她又想問她是否是真的打算要用飛刀去碰那六把劍,或許她師父做出這樣的決定都要猶豫一番,但看見她沉靜而明利的眼神,她又問不出來了。

這是一個武者對自己絕對的自信。

她最後隻說了四個字,“你要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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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觀魚靜靜地坐在房間裡。

七年前他一口氣練岔成了如今的樣子,但他並不是一塊木頭,他其實聽得見外麵的響動,也看得見眼前的畫麵,所以他昔日的那把秋水寒光的長劍要放在他的麵前,他才能感覺到心情舒暢,這是照顧他多年的人能從他的眼睛裡讀到的情緒。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一個什麼樣的料子。

如果他還能正常接待江湖上的好手的話,李玉函沒這個本事擔當重任倒也無妨,作為擁翠山莊的少莊主,他隻要做好一個正派的武林人士該做的事情便好了。

可惜他中風了。

所以他一點也不奇怪這個不成器的兒子會流著淚衝進來,跪倒在他的麵前,儼然是一副想要他能夠替自己出頭的樣子。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從李玉函口中說出的卻是這樣的消息,“父親有所不知,那位用刀的姑娘實在厲害,帥老前輩、鐵山前輩等人都相繼敗在她的手裡,她又非要上門來向父親討教,孩兒實在沒有辦法,便將父親當年所創的劍陣交給了幾位前輩,請列位前輩用劍陣破敵,也算是父親作為劍道魁首之一為此事出了一份力。”

李觀魚怎麼會不知道帥一帆的本事,這七年之中他絕不可能無所寸進,倘若連他都輸了,那這用刀之人實在是個可怕的對手。

李玉函低垂著頭,努力強忍住自己腿上的劇痛,彆在父親麵前露出端倪。

他本已打算進去向父親彙報,卻被時年攔了下來,直接給他腿上來了一腳,說是這樣痛到幾乎哭出來才比較有說服力,讓他幾乎以為是因為他最開始那不太收斂的眼光讓她記了仇,偏偏她又做出了一副誠然是為父親好的表現。

“父親您請放心,有您的劍陣在,又有六位劍道高手聯手,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挑釁者一定會被直接趕出去的。”

李玉函作勢抹了把眼淚,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父親本已經呆滯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壓製著的怒火,那種眼光隱約可以讓他想起自己年幼的時候看見父親執劍之時的樣子,這便是昔日的天下第一劍客啊。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憔悴清瘦的父親,又喃喃道,“我忘了,您當然想看到自己的劍陣能發出怎樣的威力。”

李觀魚被按照他們商量好的那樣推到了庭院之中。

此時正是五月,擁翠山莊的擁翠與這庭院之中的翠竹相合,縱然此時是日頭正盛的午後,庭院中的竹影也為此地增添了一份清幽。

可庭院之中並不幽靜。

李觀魚看到了庭院之中的很多個自己的老朋友,七年的時間足夠這些老朋友和自己一樣變得蒼老,但他們總算還拿得動劍,人未動劍氣已經充盈了整方天地,那正是他岔了氣之後無數次想要抬手做到卻做不到的。

被六人圍攏在中間的並不像他所想的,即便玉函說是個拿刀的姑娘,也該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才對,她年輕得過了頭,被日光映照得越發銳氣逼人的眉目中還帶著幾分容貌未曾長開的稚氣,恐怕連二十歲都不曾到。

他那乾澀的眼眶中眼睛微動,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她手中的刀上。

以及那執刀的手上一對銀絲纏繞的手套。

李觀魚始終認為追尋劍道也並非硬要讓自己用最簡陋的劍,過最樸素的生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未嘗不是一種習武的方式,他從這個小姑娘身上看見了兩件神兵,也從她身上感覺到了那種暗流湧動的內勁。

怪不得帥一帆會輸,這已經不是個可以用常理來界定的天才!

但那又如何,劍道一途上他自認自己苦心鑽研的成果絕不會輸!

帥一帆、蕭石、淩飛閣、鐵山道人等人整整研究了兩天有餘,將這套劍陣融會貫通,所以他們此時當然站在最應該站定的那個點上。

李觀魚恨不得自己也能取代那個他並不認識的黑衣劍客加入劍陣之中,可惜他的軀殼與靈魂像是完全割裂的兩塊,隻能看著那年少天驕揚刀輕喝,“請吧。”

李觀魚在打量時年的時候,她其實也在打量著這位在薛衣人之前成為天下第一劍客的人。

他看起來就像是一盞在風中隨時會熄滅的油燈,但當他看到麵前的劍麵前的人,這油燈之中最後積蓄的能量儘數燃燒在他那一對空茫茫不知道在看哪裡的眼睛裡。

一層灰暗的殼子下麵嗶啵作響的火化掙紮著要爆炸開來。

明明心有劍道,卻無法執劍,這對任何一個劍客來說都是一種絕對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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