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功力正在隨著嫁衣神功的運轉恢複,可作為一個長達十四年隻能躺著或者被人折騰成盤坐姿勢擱在床上的人,他的功夫要恢複到原本的狀態,恐怕沒個半年還未必做得到。
所以要想提報仇之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
小魚兒在五年前得知自己的身世,又從萬春流這裡得到佐證後,便已經偷偷查訪自己父母遺骸所在的位置,最後在惡人穀中的亂葬崗裡找到了當年燕南天為江楓夫婦打造的棺材,棺材中的屍體早已化為白骨,他找了個地方埋了起來。
如今燕伯伯醒來,他們自然是要籌備著將兩人的遺骨送回故裡的,現在便先隻是在墓前祭奠了一番。
“燕伯伯說,當年他是聽了十二星宿的話,才會得知江琴這個背棄了我父親的小人躲進了惡人穀,帶著我闖了進來,”小魚兒托著下巴陷入沉思,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把這些跟時年說,大概是因為她雖然冷淡卻也算是救了燕伯伯一命,所以對他來說,她是讓他的親人活命的恩人,自然沒什麼不能說的。
“你不知道,移花宮的邀月宮主喬裝成了個黑袍神秘人,第一次,也就是五年前的時候找上門來,告訴我我是玉郎江楓的兒子,要找移花宮報仇,第二次找上門來的時候被你的姐妹給打斷了,但她又說如果我不相信她說的話,可以去找十二星宿求證。單以十二星宿來說,或許她說的是真的,可既然如此,她為何非要讓我上移花宮找她報仇?”
“就我這點微末道行,到了移花宮也就是死路一條,那她還不如當場就將我擊斃算了,還省的她再往返一趟,她也不嫌累得慌。”
“大概這就是愛得深沉恨得深沉。”時年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對她這種武功的人來說,你就算再學個二三十年也及不上她,她恐怕不會是將你當做一個未來能夠挑戰她的人來對待的,她先是非要你知道自己的身世,選了個小孩子還對父母有孺慕和期待情緒的時間點,又讓你懷著報仇念頭長大,也不知道你父母是不是哪裡得罪她了,讓她在下一代身上還要找到點報複成功的快感。”
“我覺得等你找上移花宮的時候你的對手說不定也值得你好好觀察,她既然不殺你便是覺得你還不配讓她出手,那她大可以說一個對你來說雖然危險卻可能有報仇希望的仇家,比如峨眉比如三湘聯盟之類的,移花宮這個仇敵太大了,你但凡退縮一點,她都可能見不到你殺上門去。”
“那你的意思是?”小魚兒有點聽懂了。
“有沒有可能有兩個得罪她的人,各有子嗣,一個她養在了移花宮,一個便是你了,到時候兩個仇敵的後裔辛辛苦苦為報仇努力,卻同歸於儘,在她的地盤上打起來,讓她正好看一場心情愉悅的好戲。”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小魚兒聽聽都覺得這主意好毒。
“因為如果是我的話,太無聊了可能真的會這麼做的。”她話剛說完便看到小魚兒往後蹦了蹦,似乎要離她遠一點,“行了,我說說而已,她做的事情有些過猶不及了,才讓人看到了點異常。正常人誰沒事乾花上十幾年的時間來等待,有著功夫說不準都能摸到武道破碎虛空的境界了。”
“真有這個境界嗎?”時年聽到聲音朝後看去,燕南天出現在了兩人的背後。
能睜眼活動,十幾天的正常進食,讓他的臉上更多了幾分人樣,不過惡人穀裡現下沒什麼合適的衣服,他穿的還是小魚兒從李大嘴的屋裡拿過來的,讓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天下聞名的劍豪,而像是個風霜經年的流浪漢。
他腿腳還有些不便,就乾脆直接在地上坐了下來。
“燕大俠,你如今想的不應該是武道的境界,而是你如何將你這身體再養得能承受住內功的增長一些,否則你還沒來得及去追尋仇人的下落,你增長過快的內功就已經先把你這千瘡百孔的身體給撐破了。”
燕南天知道她說的不無道理。
他此前固執己見地非要不願走嫁衣神功廢功重修的路子,自己闖蕩出個結果,惡人穀遭難意外達成了挫鋒重啟的狀態,如今內功進境是一日千裡了,卻到底不像是時年這主動完成這一必經關卡的,身體的底子還是六七成以上嫁衣神功內勁能容納的狀態。
好在還有萬春流不斷調整配藥,加上這惡人穀中的人個個怕死,囤積了不少續命的藥材在此地,如今那些人除了死在時年手中的李大嘴外,為首的幾個都被她趕出了穀去,正好藥材可以便宜了他燕南天。
他朗聲一笑,“上天既然不讓我燕南天在十四年前死去,那便更不會讓我在今時今日折戟。姑娘也不必叫我燕大俠,你算起來也是我燕南天的恩公,直呼名字都沒什麼關係。”
“燕大俠不必如此記掛這份恩情,若非觀摩閣下的內功運轉,我這瓶頸還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跨過去,算起來我們這一來一往也算打平了。如果覺得燕大俠這個稱呼太過奇怪的話,我便喊一聲燕兄了。”
“為什麼是燕兄不是燕叔……”小魚兒嘀咕了句,奈何以時年的耳力怎麼會錯過他說的這一句。
“就憑我能打得過你燕伯伯。”時年回答道。
這話小魚兒沒法接。
彆說是現在的燕南天,既然她那個打贏了邀月的姐妹都要為了躲避她而提前遁走,恐怕她的功力更在那兩人之上,更不用說如她話中所說,她的功夫在這幾日中又有了長足的進境,甚至在她的評判標準裡,能跟她對燕南天的救命之恩相互抵消。
這樣的人也確實好像不再應該按照年齡來定輩分,當今武林敢當她前輩的人少之又少。
再者說了,她還來自那個小魚兒問了燕南天也沒能知道來曆的常春島。
說不準正是翻越過昆侖雪嶺之後的域外之地有海上仙山,才會養出這樣的神仙中人。
“對了,燕兄要恢複到全盛時期恐怕還需要些時日,我卻不能再在惡人穀中耽擱了,那些人出穀將近一個月,即便再在路上有什麼意外,現在也該將我吩咐他們辦的事情辦差不多了,我也是時候去找人了。”
時年說這話的時候皺了皺眉頭,絲毫看不出她又在作戲。
“隻希望我那個難纏的妹妹彆躲得一點痕跡都沒有,到時候交不了差就麻煩了。”
“姑娘若是不嫌棄的話,等到了我與小魚兒先去江南安葬了我二弟和弟妹的屍骸,找到江琴那個小人,便來幫姑娘一道尋找門中叛徒的蹤跡。”燕南天開口說道。
小魚兒突然替燕南天補充道,“我若是你,我便先往人多的地方找,她的本事除非遇到邀月,其餘人就算是全力圍攻也很難拿的下她,對她來說,在江湖混戰之中得益,反而是個更加行之有效的自救方式,不妨出穀之後,一來留意……留意他們替你散播的尋人消息有無線索,二來便先往人多的地方去碰碰運氣。”
時年露出了個在小魚兒看來有點古怪的笑容,“你說的對,先往人多的地方找。”
她當然沒有一個門中叛徒要找,也當然要去人多的地方,有人幫她把這兩件事聯係到一起了,她順杆子往上爬得便不帶一點猶豫。
她在惡人穀中搜刮出了一批出門在外需要用的盤纏,讓小魚兒不由感歎姐妹兩個或許在這劫掠的本事上是真有些相通的。
等行囊都準備妥當了,她便離開了惡人穀,在藏族部落裡買下了一匹代步的坐騎,繼續朝著中原行進。
在昆侖山脈中惡人穀內,這高原飛雪讓她完全無法確認此地的季節,等她在買馬的時候問了句,才知道此時正是二月。
她發現好像每次她抵達一個世界的時候,都是從初春開始,到第二年的春天結束,如果下次還是如此的話,或許便是一個摸索出來的規律了。
她順著高原往下行,等過了西藏青海和四川的邊界地帶,進入川地的時候,才總算感覺到了點春日行路的踏青之感。
她一向不樂意虧待自己,所以買來騎上的這匹馬也是匹快馬,此時在山道蔥蘢之間奔跑,而她自己則因為靈台明靜,仿佛能看到這山路兩側每一片沾露的葉片,每一片初綻的鮮花,也頗為自得其樂。
等看到前麵的茶攤,她翻身下馬,打算用過了午膳再繼續行路,再行往前便能到長江流域的沿江碼頭,到時候租賃一艘快船,先去三湘盟的地方看看,再下江南。
她內功初初突破,自然要找點江湖上有名望的江湖中人切磋切磋,若現在這個身份不行,那就換去那個已經被人宣揚出去的另一個身份。
開茶攤的是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一口川話時年聽得不大明白,好在連比劃帶猜總算是說清楚了要什麼。
時年剛在位置上落座,便聽到已經在此坐下的一個白衣女人突然忍不住輕笑了出來。
她年紀已經不算小了,卻還有種風韻猶存的意味,時年看向了她的手邊,放在隨手可以拿起位置的是一把柳葉刀。
“你笑什麼?”
“覺得姑娘可愛。”她笑著回道。
時年覺得她才奇怪得很,“我都沒笑你在馬上印個奇奇怪怪的碧蛇圖案,你倒來笑話我聽不懂川地方言,好生沒有道理。”
聞聽她此言,這白衣女人往栓馬的地方一看,不由麵色大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