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神錫道長回複道,“若非是要事需要向曆任掌門稟報,就算是在下,也絕不願意打攪他們安眠。”
時年的視線在靈位之間逡巡了片刻,雖然神錫道長的劍法有刀劍雙殺的影子,她卻並沒有見到獨孤一鶴的靈位。
人自然是不可能不會死的,以獨孤一鶴的脾氣想來也沒有這個叛出師門的可能,她猜測或許這個世界雖然看起來和自己所在的,也與上一個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卻實際上並無直接表現在時間線上的關係。
她腦中所想的東西一閃而過,並不影響她複而開口問道,“那麼敢問神錫道長是如何知道會有人潛入此地,這才做到門中弟子早已嚴陣以待,邱七爺剛踩上機關,列位便已經出現的?”
“這……”神錫道長一時語塞。
時年倒是不難看得出來,確實有個人與他說了什麼,讓他早做準備,但這個人,以此時的局麵還不到讓他吐露出來的時候。
正在此時一道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與他說那般多的廢話做什麼,聽聞峨眉近年來越發迂腐了,竟連女弟子不得進入曆任掌門安葬的聖地這破規則都有了,我卻偏要看看,這棺材裡是不是真藏了什麼東西。”
伴隨這道聲音出現的是一道白影。
影動香至,來人竟也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生了張討喜又嬌憨的圓臉。
隻不過她這出口的話,著實讓神錫道長和他的師弟又一次怒火上湧。
先到的幾位雖有覬覦之詞,卻到底沒親自上手來開棺,這突然出現的白衣姑娘竟然是已經直奔棺木而去了。
神錫道長如何看不出來,她雖然比之同齡人的功力高出一些,卻遠算不上是個高手。
他手掌一動,站在他身後的親傳弟子已經拔劍朝著那白衣少女而去。
按理來說以這兩位峨眉高徒的水準,拿下這內功不算強的姑娘不該是個難事。
可她出手之時白袖在燈影之中殘影微動,那兩把劍已經錯開了原本的目標,本是衝著製住她而來的兩把劍都招呼到了自己的同門身上。
一個刺中了另一個的肩膀,而另一個的劍橫插過了對方的發髻,隻差分毫便能削掉一塊頭皮。
這施展出了移花宮獨門絕技移花接玉的白衣少女,絲毫也沒有闖入他人地盤還下此等狠手的自覺,她拍了拍手笑道,“荷露姐姐,這峨眉派的弟子果然不太經打。”
被她稱為荷露的姑娘無聲地出現在了入口的位置,而這圓臉姑娘已從兩位峨眉弟子中間穿了過去,瞧著她這腳步的方向正是朝著一處棺木。
神錫道長早已經壓製不住的怒氣,在對方這一點不帶收斂的挑釁舉動中徹底被激發了。
移花接玉又如何,移花宮又如何。
此時在這裡的又不是邀月那個武道怪胎,隻是個移花宮中的小姑娘而已。
他也顧不上他這出劍會不會有什麼彆的影響了。
鏗然凜冽的劍光驟然從他手中的長劍發作。
那圓臉姑娘本以為峨眉掌教拉不下這個臉來對她這個小姑娘發難,卻不想他已經覺得此事蹊蹺——
偏要打開棺材一看究竟的,在他這裡便是十足的嫌疑分子。
那他還有什麼好糾結身為前輩對晚輩出手到底有沒有江湖道義一說的!
先抓了便是!
她臉色一白,靈巧的輕身功法讓她足以做到驟然折身落下,然而劍光急轉,顯然早已經預料到了她的算盤,如回首遊龍一般眼看著就要叼住她的脖頸。
被她叫做荷露的姑娘沒有動,卻有另一個人有了動作。
風聲掩蓋住了他的腳步。
那人同樣是一身白衫,但在看不清麵容的急掠而來之時,卻讓人足以區分開他和另外兩人,正因為在他的動作中有種格外自在的遊龍驚鴻之感。
他也用的是劍。
但他此刻並未出劍,而是用手中的折扇取代了劍,白色麻衣的袖籠將那圓臉少女給輕輕推開,扇影之中凝結的劍氣直麵神錫道長的劍芒。
若論內力,他還差著神錫道長不少,可他在劍道上的悟性確實要稱得上一句天才,更兼之他在這飄搖的燈火中掠步逐星而來,縱然身上的是雪色麻衣而非如那兩位姑娘一般的紗衣,也足可以讓人看出他這天下第一流的風姿。
移花接玉在邀月的手中與那圓臉少女的手中用出來,實在是天差地彆的區分,在這白衣少年的手裡卻已有幾分個中精髓的領悟,將這借力打力的功夫變成一種運轉自如的以弱勝強。
於是神錫道長發作的劍光忽然偏離了方向,隻擦過了一隻最靠外的棺木的邊緣,劃出了一道泛白的劃痕。
劍勢中斷已成不爭的事實,他突然惆悵地歎了口氣收起了手裡的劍。
天下少年英雄已然紛紛現世。
這白衣公子不過十四五歲的年齡,師承自然不消多說了,如今站定之後看去更是讓人覺得他這皎然明月,臨風玉樹之態,很難讓人生出分毫的不滿情緒,更兼之他臉上的神情帶著種謙遜溫和的氣度,如畫的眉目間存著一縷玉質天成的笑意,伸手不打笑人臉總歸是個老規矩。
神錫道長又看向了時年的方向。
如果說花無缺用的是巧勁,那麼這金縷玉衣加身的少女則憑借的是實打實的本事。
此刻這被他認可為人中龍鳳的少女正用一種有些微妙的眼神打量著花無缺。
不知道為什麼,時年覺得小魚兒的長相和花無缺有些相似,即便前者的臉上多了道刀傷,但她長於易容之術,正在骨相的研讀上,又如何會做舍本逐末的對比。
不過這點疑惑並不影響她在此時以幾乎隻見金色星光搖落殘影的速度,突然出了手。
誰都沒想到在神錫道長已經收招的時候,這位功力足可以將在場的都按著打的姑娘居然會出手,她好像絲毫沒如周圍之人被這移花宮出身的少年風姿所感染。
這驟然發作的刀光讓花無缺直覺不妙。
刀氣如狂,他也顧不上是否得罪,隻能淩空後躍踏上了這峨眉曆代先師靈厝,那無形之刀卻如影隨形而來。
白衣少年平生所見的最強之人便是自己的師父,邀月對他的要求從來嚴苛,他自然也見過她全力出手的樣子,而如今他身處四下裡仿佛無處容身的刀氣泥沼中,竟然感覺到了比之麵對大姑姑還要可怕的壓力。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東西破碎開的聲音。
那刀氣風暴之外的都看到是白衣公子身後的棺木承載不住如此可怕的壓力斷裂開來,在棺木的前端一個樸素的鐵盒突然滾落了下來,在石頭地麵上發出了一聲極其清脆的響聲。
這意外的掉落好像絲毫也沒有影響時年的動作。
刀光燭影的旋渦中,她那雙點星的眼眸中映照著璨然輝光。
少年隻感覺自己的扇子上一陣無法化解開的重壓,牽扯著他被朝著對方的方向拖拽而去。
那隻皓白的手從揚起的金色袖籠之中靈蛇般伸出,寸寸斷折開的扇骨讓他恍惚有種自己的手也要在下一刻被打斷的錯覺。
然而她隻是一記輕點落在了他的手腕上,扇子頓時脫手,一記輕點落在他的肩頭,他便動作一頓,即便那分明不是穴位的位置,卻還是整個人僵硬在了原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手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放開我家公子!”圓臉少女和名叫荷露的姑娘齊齊出聲。
時年仿若未覺地抬了抬另一隻手的袖子,撥動的清風將兩人朝後推去。
她出聲問道,“繡玉穀移花宮的弟子?”
“在下花無缺,正是出自移花宮。”白衣少年性命受製,依然鎮定自若地答道。
“那麼,邀月在哪裡?”,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