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幾年之前,有人又是在海上生事,又是將人拐去灌輸了什麼觀點讓對方為他所用,繼續執行他這野心勃勃的計劃,她早就親自出手了,可她確實已經沒有這麼好的精力了。
好在這武林中總算還有這麼個可堪托付的後起之秀,她如今的本事,放出去也挺欺負人。
時年說要一早動身,也當真是趕了個大早。
同來常春島上的海寇向天飛、快網張三是和金靈芝一道離開的,為了顯示這扣押的真實性,司徒靜也在一段時間後也返回了中原,所以時年此刻同行的隻剩下了曲無容和東三娘。
然而她剛在船頭站定,便看見有個背著包袱的姑娘一邊招手一邊朝著這個方向掠來,顯然正是要同她一起走。
“你這不算擅自行動嗎?”時年有些好笑地看著陰顏生怕她把自己趕下船一般,剛跳上甲板,便飛快地抱住了桅杆,一副說什麼也彆想把她從船上趕走的樣子。
“陰嬪姨母不樂意我來,說你跟著朱藻長大,鐵定沒學什麼好東西,但日後娘娘發話了,能出去多長長見識怎麼都是好的。”陰顏回答得很是果斷,當即就把陰嬪給賣了,“我很有用的,我義母的本事我學了大半,雖然做不到如當年的艾師兄一樣,但你看,蝙蝠島蝙蝠島,自然要拿蝙蝠的技法來應對了。”
時年還有什麼聽不明白的,陰顏的輕功與艾天蝠是一個路數的。
當時放在那大周天絕神陣中或許不明顯,可當她被單獨拿出來的時候,這輕功發作之時的聲音正如張開翅膀滑翔的蝙蝠,怕是還能起到一點意料之外的作用。
“再說了,我的劍法也不差,當然比起什麼薛家莊擁翠山莊那是差遠了,當個打手總沒問題。”
陰顏抿唇露出了個笑容,頰邊的酒窩便露了出來,她這性格倒是與史蜀雲有些相似,隻不過還要大膽一些就是了。
“行了,把包袱放船艙裡,彆掛在這裡,我們把楚師兄接上,這便走了。”
時年讓她們把船停在那裡,自己則從那山崖之下的狹窄入口爬了進去。
也得虧在這裡的是楚留香不是夜帝,沒人會來就檢查他這被囚禁的狀態,這才讓他安穩地待在了這裡麵的秘室之中。
等他上了船便迎來了陰顏從頭到腳的打量,“為什麼我覺得這家夥不僅沒有那種吃不好睡不好胡子拉碴的狀態,還長胖了點?”
“你看錯了。”時年推著她往船艙走,“而且江湖高手當然有辦法讓自己保持一個最佳的麵見客人的狀態。”
“你是不是還想說,何況他是楚留香?”陰顏不由嘖了聲,突然覺得陰嬪姨母有一句話說的是不錯的,夜帝門下滿嘴沒一句正經話的人果然很多。
“行了,你不是要給我做打手嗎?那你可得趁著現在好好養精蓄銳,等重返江南,便要時時處處小心了。”
因為倘若日後門下發現的正是那蝙蝠島的主人做出的行動,他敢在江南地界做出此等大手筆,可見他已然是在這三月中悄然無聲地做出了不少準備。
又倘若雲從龍和武維揚這兩位消息靈便的地頭蛇都不曾獲知什麼消息的話,這個對手便當真有意思了。
時年雖然有懷疑的對象,可無爭山莊三百年傳承,自然不是說殺就殺的,也或許隻有他們有這個本事做出這樣的大局。
不管蝙蝠島主人要做什麼,先從薛家莊入手坐鎮江南這個決定,時年暫時不打算變更。
她們下船登岸的地方往西行去便是蘇州。
所以在時年抵達與雲從龍約定見麵的地點之前,她們先見到的,是那位擁翠山莊的少莊主,好像也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觀魚前輩醒來,李玉函比之上次見到的時候還要拘謹得多,但時年也看出了,想必李玉函在李觀魚的親自指導下,也大有功力的長進了。
“之前父親聽聞你被日後扣押在常春島,還同我說,他若還有當年的本事便一定要去與日後理論理論。”李玉函說道,“他說江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自己的看家本事陣法被人給破了,就要把人強行留下。”
這話聽起來像是個客套話,但以李觀魚的脾氣,確實是會這麼做的。
就像當時時年打破了他創下的六人劍陣,但真正讓他從中風的狀態都要氣的複原的,竟然是雄娘子混入了他的劍陣之中。
這是個配得上前輩之稱,眼睛裡也容不下沙子的劍客。
“我父親還說,倘若你們這趟有什麼麻煩的事情,我這三個月來在他的親自指導下,總算有了點擁翠山莊少莊主的樣子。”李玉函說到這裡不由苦笑,看起來他要得到李觀魚的認可並不容易。“如果有什麼派得上我的地方,儘管說便是。”
楚留香的扇子在掌心一合,他隱約覺得這位李少莊主的態度稍顯過於積極了,可又或許,這位性格有些懦弱的少莊主正是在恪儘職守地尊奉父親的命令而已。
他本打算試探兩句,忽然聽到時年開口說道,“那有一件事倒是需要勞煩少莊主做一下。我原本是和快網張三約定了在蘇州見麵的,此番需要他的船隻行動前往薛家莊,有些要緊事要與薛莊主商量,但我家的門路不在南方,張三這人又是個慣會到處亂跑的,現在也不知道在哪條河道裡歇息,可否勞煩……”
“時年姑娘這說的是哪裡話。”李玉函當即回道,“不過是找個人而已,以擁翠山莊的人力並不難。”
他擺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離開,留下的小廝則負責安排幾人今日就在城中住下,找得到人,那便明日直接坐船離開,找不到,擁翠山莊自然會給他們準備好快馬。
“張三分明……”楚留香跟著時年進了房間便提出了問題。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她給打斷了。
“我當然知道張三的地方,但李玉函今日的表現有些怪異,我雖然相信有李觀魚老前輩盯著,他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不如乾脆讓他覺得他已經將我們穩住了。”
楚留香搖頭失笑,“師妹如今是越來越有老江湖的氣派了,看來今夜我要舍命陪君子,陪你往神龍幫去一趟了。”
“師兄說錯了,這是師妹帶你去拜謁一下這位水中神龍,長長見識。”
月黑風高之時,時年與楚留香兩人各自從窗戶翻了出去,以這兩人的輕功,縱然有人可能對此地觀望著,恐怕也發現不了他們兩人是如何離開的。
長江過蘇州的這一段要出城之後往北走,神龍幫棲息於江上,總舵按照她探聽得到的消息,無論是形製還是規模都與十二連環塢有那麼幾分相似。
時年並沒有來過此地,但她與史揚天相交,在隨同邀月北上的時候也經過這一段,他這縱橫水道二十多年的英雄說起過這一段的狀況,倘若要安插水寨,理應布置的方位,他提到過幾句。
要說雲從龍和史揚天到底誰跟強,論武功自然是後者,論及對水中環境的了解,卻好像還有些難分。
但不管怎麼說,雲從龍的水寨應當不會偏離多少範圍。
然而時年朝著那個方向望去,以她這絕佳的眼力,看到的卻是一片隱現的火光。
時年和楚留香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做出的判斷——出事了!
江上風大,今夜又無月,兩道殘影在江麵上擦過,就像是卷挾在風中一般讓人完全看不出蹤跡。
楚留香發現時年的輕功好像隨著她異乎尋常的內功長進,變得越發不可捉摸。
不過現在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等他們趕到神龍幫總舵門口的時候,風力助長著火勢,已經越燒越旺,而在這一片火光中,幾個行動如電的黑衣人正在對著抵抗的神龍幫弟子揮劍襲來。
這二者之間的差距,恐怕過於明顯了。
火是誰放的也自然不必說了,時年想都不想地將袖中的幾把平時用來湊數的飛刀甩了出去。
飛刀於她而言已如臂指使,根本無需看便知道,這幾刀勢必會擊斷這些黑衣人的劍,給神龍幫之人反製的機會,但他們的本事又不足以殺了這些刺客,所以——
“師兄幫忙救人抓人,我去找雲老前輩!”
她話音剛落,人已在幾個起落間消失在了楚留香的麵前,隻留下一點青影的視覺殘留。
時年清楚的很,楚師兄不殺人,但這個不殺人也意味著,他有這個本事抓活口。
這道甚至讓人覺得不是潛入神龍幫總舵,而是飄搖而來的一縷微風的身影,全力奔襲之下已然翻過了這水寨中的溝壑障礙,踏入了那最大的一座小樓的範圍。
也正是在這樓前的巨大圓台之上,身形瘦小臉有白癬的雲從龍,咬著牙撐下了對麵殺手發動的攻擊。
這一招是躲過去了不假,對麵的刺客甚至手腕都不曾移動,手握的長劍已經殘影明滅一連數劍刺出,完全封死了雲從龍的去路。
中原第一快劍,一點紅!
但比他這快劍更快的是一把幽翠色的飛刀,恰到好處地撞開了這幾乎讓人無法看清的一劍。
刀光凜冽,緊隨其後的,是步步緊逼的掌影。
一點紅轉頭,正看見時年淩空翻落,當時是如何捏住帥一帆劍尖的,如今便也是如何抬袖出手,讓他的長劍再沒有了往前刺出一寸的機會。,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