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128(二更)(2 / 2)

那本是一隻,輕輕挑開珠簾便能夠讓人遐想手的主人會是何等模樣的手。

卻已經在此時被刀氣和利刃貫穿浸染了鮮血,外翻的皮肉傷口更是顯得尤其駭人。

石觀音突然不能確定對方在動手前說的自己已經有了老態到底是真是假了,否則她為何會感覺對方分明還是那樣的一張臉,卻隨著刀光混雜著掌力,越發讓她感覺到一種如見山嶽的壓力。

這如何應該是她石觀音會升起的情緒。

她腳下是鬆江流過的秀野橋,卻好像再退一步不是下橋,而是萬丈深淵。

在那張美麗的臉上依然有一種風雨摧折後也顯得高高在上的情緒,可在她的眼中,也逐漸湧現出了瘋狂。

她這一掌一改方才衣袖翩躚的柔美,而是在出掌之時有了金戈之氣。

天武神經本就是這世間最為奇怪的幾種功法之一,石觀音的招式若論精妙,時年到底還不如她這數十年的積累,雖有五絕神功凝聚了那個世界的一代人雄歐陽亭以及那五位武林絕頂高手的心血,若要儘數貫通卻還得再有一年半載的功夫。

可在這短短一息便交手了十數招的激烈抗衡之中,時年從石觀音的表現中看到的並不是她放下了束縛後對著對手展露出自己狠絕的獠牙,而是她在焦慮。

初秋的天氣本就說變就變。

天色急轉之中,日光已然不見了蹤影,而在她們頭頂上的是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密布烏雲,下一刻,帶著秋色寒意的雨便落了下來。

震蕩的真氣激起的水浪與天上的急雨混雜在一起,在這極快的交鋒中,讓人根本無暇去關心,到底哪些是從江河之中激蕩而起的,哪些是從天上降落的。

能感覺到的不過是冰冷的水花將衣袖給打濕了個徹底,在抬手出掌招架之間被一股拖拽的力道限製。

在雨幕的遮掩下,更是讓人幾乎看不清對手的臉,隻能憑借著本能行動。

時年這一掌飛雲擊碎了簾幕,迫使對方為了躲避這來勢洶洶的一掌不得不從橋上跳了下去,但石觀音是何等本事的人,又如何會跌入水中。

她長袖漫卷之間,被牽引而來的漁船頓時碎裂成了一片片木板落在水上,她便輕飄飄地站在其中的一片上。

秋雨在她的臉上淌過,將那張時年曾經在燈下見過堪稱如夢似幻的臉渡上了一層蒼白,而在她抬眸迎擊時,眼中綻放著一片血光。

這確實是個武道天賦絲毫也不在邀月之下的人,可她走向的極端或許要比邀月還要極致得多。

在石觀音的視線中,那青衣少女從橋上追來,踏著空中遊絲依然帶著種賞花玩樂的氣定神閒,或許她並沒有表現出的那樣悠哉,可她再不亂陣腳,自己便已經要被她追到絕路上了。

在失去理智的邊緣,石觀音看到的是對方出手限製著她不得不繼續應戰,而沒有逃走的機會之時,袖中的蛛絲隨著飛針和飛刀而動,一道道淬著劇毒的幽藍絲線在河上蔓延,在兩岸之間架起了一張羅網。

波浪之中讓人極難找準平衡的木板便已經稱不上是她需要再花費心神來尋找落腳點的地方,因為她可以站在絲線之上。

這一道道遊絲又有紮入對岸樹上的,紮在岸邊高處圍牆上的,從一張隻是讓這青衣少女在水麵上依然能如履平地的平麵之網,漸漸變成了一座將石觀音關在裡麵的牢籠。

她的招式再精妙又如何,對方絲毫沒有外泄的真氣讓她甚至越戰越得心應手,更是在破招拆招中打出了經驗。

石觀音心中寒意頓起。

這是一力破萬法的道理。

風浪與雨幕之中,她甚至分不清對方更加處在壓製狀態裡,下一刻要出手的到底是刀還是掌,更分不清自己手上的傷口在雨水的衝刷下,那種疼痛到底有沒有同步帶來應對的遲緩。

她好像看到麵前的雨幕被突然分開了,而有一道青影在方寸之間才爆發出的氣浪,在此時以無可轉寰的力道將她擊了出去。

那被擊飛出去的方向,正是牢籠的中心。

在那裡更不知道是不是湊巧,又或者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水上正漂浮著一塊最大的木板。

石觀音的身體跌落了下去,沉入了江中瞬息又浮了上來。

她睜開眼睛便看見收攏的囚牢之外,這青衣少女像是一片浮雲一般輕輕落定在一根遊絲之上,負手而立地看著她這個處在囚牢之中的對手。

簡直就像是當日的情形來了個對調一般。

石觀音一口氣好懸沒喘不上來。

隔著又突然減弱的秋雨,她看見時年看向她的眼神,那竟然不是勝券在握,而是清冷從容,更透著幾分憐憫,那本該是她這個自詡尊貴而美貌無雙的人,應該對彆人投去的眼神。

其實時年隻是在看著她而已。

看著她伏在木板上,滿身都是淋了雨的狼狽樣,更是在這一掌的掌力之下,咳出了一口血沫。

“石娘娘,你不如看看你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時年突然開口說道。

這一句話足以穿透雨幕,穿過陣雨敲擊屋簷與江麵的聲音,傳到石觀音的耳中,而她也並不需要找到一麵鏡子才能夠看到她現在的模樣。

將身體再支撐起來一些,這個大漠中人人聞之色變的女魔頭就能透過還在激蕩著漣漪的水波看到自己稍有模糊的倒影。

這倒影裡照出的再不是那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而是一個落湯雞一般的,臉上又多了兩道血痕的怪物。

江水搖晃讓她覺得自己的臉好像變了形,也讓她覺得自己每日養護更大為自豪的一頭如雲墨發,也變成了雨水江水浸透的累贅,壓得她的脖子不能動彈。

她其實並看不清江水中自己的臉,但當她看到時年那張此刻閒庭信步從遊絲上朝著她走近而越發清晰的臉時,她覺得江水中那張臉上,竟然無端生出了一道道仿佛藤蔓的紋路,將水中的倒影捆縛得結結實實,更是將她本人也捆在了原地不得動彈。

時年方才在真正動手前從石觀音身上感覺到的功法濁氣,此時已經在蔓延之中變成了一片籠罩在她身上的陰影。

“你的內功出問題了。”時年淡淡地開口。

嫁衣神功的熾烈真氣讓她此時周身縈繞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將還在下的細雨攔截在了外麵。

這也讓這兩方本沒有那麼大的差距,好像忽然在此時成了天淵之彆。

這伏在木板上的美人其實依然明豔動人,並不像是她自己所見的那樣衰老醜陋。

可她好像已經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扭轉這種印象了,她捂著心口試圖克製自己落敗在對方手上之後開始走岔了氣,現在隨著對方那一掌打入的陽烈氣勁一道在身體經絡之中肆虐。

她覺得全身都疼痛得厲害,像是要被徹底撕碎開來,以至於當她看到一道青光從雨幕之中穿出,也畫出一道弧線穿透了她的胸膛的時候,她竟然感覺到了一陣解脫的快感。

這把刺破心臟的尖刀,讓那些找不到出路的真氣尋到了一個逸散的口子,也吞噬掉了她剩下的生機。

她倒在木板上,再沒有了起身的力量。

“我可是很記仇的。”時年突然嘀咕了句。

在河道上交錯的絲線被她收回了袖中,她拎著石觀音的後衣領,足尖踩著木板發力便連帶著她一起落回到了岸上。

【我現在挺想買個炮仗慶祝一下的。】鏡子終於能開口了,忍不住立馬說道,【不過我是沒想到,她的內功反噬居然會這麼厲害,少了你好一頓工夫,當然,若不是你有壓倒性的優勢,也做不到這一步。】

“其實認真算起來,石觀音的招式最難尋到破解之法,尤其是當水平差不多的時候,她對戰的如果是男人,這個特點也就更加明顯。”

時年分析道,“可惜如果單論內功造詣,她的根基還不如薛衣人,因為她真正開始接觸天武神經的時候,已經過了習武最好的年紀了,而天武神經又是一門速成且邪門的功夫。”

她搖了搖頭,“所以說飯還是得一口一口吃,走歪門邪道沒什麼好處。說起來我現在要擔心的事情是,我殺了石觀音不假,但見過石觀音的幾乎都被她解決了,或者是關押在石林洞府作為奴隸,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認得出她的身份。”

時年沒想著能從鏡子這裡得到答案。

她帶著石觀音的屍體回到了擲杯山莊,在門口正遇上了打著傘準備出門的原隨雲。

聞到那股新鮮的血腥氣味,原隨雲生出了幾分不妙的預感。

“時年姑娘這是?”

“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知道是誰這麼好心,把石觀音從大漠請來了,”時年冷淡地開口,下一句話險些讓這看起來俊秀溫文的白衣公子捏斷自己的傘柄,“我原本就打算上大漠找石觀音一趟,現在還省的花費功夫了,可惜石觀音這家夥平日裡不露麵,想要證實她的死訊也不容易,畢竟誰會想到她有這麼無聊跑到江南來呢?”

“這可是件當今武林中的大事,不知道時年姑娘打算怎麼做?”原隨雲努力擠出了個笑容,試圖讓人覺得他也在為少了個女魔頭而高興,而不是被石觀音的死訊搞得心驚肉跳。

“也隻能勞煩楚師兄帶著石觀音的屍體往大漠去一趟了,希望石林洞府中能有指認她身份又在武林中有些名頭的人,也好讓大家都心安。”時年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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